不多時,易暉帶笑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是我的幸運星呀,自從遇見你,我的運氣就特別好,一天比一天好!”
聽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周晉珩愣怔片刻后笑了,回復(fù)道:是你應(yīng)得的,跟我沒關(guān)系。
兩人的網(wǎng)聊已經(jīng)持續(xù)了半年之久,最近周晉珩時不時刻意透露一些信息,意在為坦白做鋪墊。奈何不知易暉太信任他還是神經(jīng)過于大條,好幾次明顯的暗示都接收不到,傻乎乎地還把他當(dāng)做一個熱心網(wǎng)友,讓他心里更加沒底。
這天收工后,周晉珩驅(qū)車來到珠寶行。
下午接到電話說戒指做好了,他迫不及待想拿到,明知身后有粉絲包車在跟,也懶得躲避,車子大剌剌停在門口,下車徑直上樓去。
反正總要公開,早點讓外界做個準(zhǔn)備也好。
只是沒想到又會在這里遇到方宥清。
三個月前來看設(shè)計圖的時候,周晉珩才得知這家店的主設(shè)計師與方宥清熟識。戒指已經(jīng)下訂制作,換一家已經(jīng)來不及,而且易暉喜歡這家的設(shè)計風(fēng)格,他也沒打算換別家。
其實方宥清沒做什么逾越的舉動,他一向溫和淡然,周晉珩找不到借口抵抗,只好盡量回避。
等待工作人員取戒指的幾分鐘里,方宥清坐在一旁漫不經(jīng)心地用勺子攪動杯子里的咖啡,道:“我在國外念書的時候,輔修了一陣子珠寶設(shè)計,可能是沒那方面的天分,做出來的東西都不怎么樣?!?/p>
方宥清從小學(xué)美術(shù),卓越的才華令他給人的印象永遠是清高自負,所以從他口中聽到自我否定的話,著實令人驚訝。
周晉珩不做聲,他便自顧自繼續(xù)道:“后來我知道為什么了,因為做出來的東西,哪怕別人都說好,沒有合適的人佩戴,在我眼里就沒有價值?!?/p>
工作人員把戒指拿到柜臺上,周晉珩迫不及待地打開看,低調(diào)的鉑金和碎鉆流光溢彩,光這么看著就知道戴在小傻子修長白皙的手指上有多漂亮。
方宥清湊過來看,微笑著說:“當(dāng)年我也做了一對戒指,還沒有人試戴過?!?/p>
周晉珩已經(jīng)裝聾作啞好半天,再不說點什么不太合適。臨走前想了想,對方宥清道:“找個與它相配的人吧,我已經(jīng)找到那個人了,也祝你早日找到他。”
說完轉(zhuǎn)身欲走,身后的方宥清急道:“我后悔了?!?/p>
周晉珩愣了下,腳步稍作停頓。
“我后悔當(dāng)年放棄你選擇前途,我后悔了?!彼J識的方宥清從不向人低頭示弱,是以這話說得十分艱難,嗓音都帶了幾分哽咽,“提前回國是為了你,學(xué)珠寶設(shè)計也是為了你,既然與譚家的聯(lián)姻是不實傳聞,那……你還愿意試戴我為你做的戒指嗎?”
說到姓譚的,周晉珩取完戒指就去周家走了一趟。
周驊榮在家,以為他想通了,為了在氣勢上壓他一頭仍然不給好臉:“還知道回來?”
周晉珩沒搭理他,坐下接過阿姨遞來的茶。
周驊榮見他情緒穩(wěn)定,面前也沒有桌子給他掀,清清嗓子開始下命令:“譚家人說喜歡歐式風(fēng)格,你這陣子就住這兒,我差人去把新房重新裝修一遍?!?/p>
周晉珩慢條斯理地喝茶:“什么新房?”
周驊榮道:“就你名下那套復(fù)式?!?/p>
周晉珩嗤笑一聲:“那是我和易暉的新房,有易家一半錢在里面,什么時候輪到姓譚的了?”
一句話正中怒點,想到過年周晉珩都沒回來,周驊榮更生氣:“人都沒了大半年了,給你的緩沖時間也足夠長了,難不成你真想守著那空房子一個人過下半輩子?”
“誰說我一個人?”周晉珩喝完茶,站起來懶洋洋地活動筋骨,“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我的下半輩子。我媽臨終前說過她的東西交由我處置,相信您老一定遵守諾言,沒動過那些東西吧?”
說完不等周驊榮反應(yīng)過來,周晉珩就徑自上樓進了母親的房間,里面被妹妹周瑾悅收拾得很整潔,跟母親還在世時別無二致。
在梳妝臺的抽屜里找到一個印著龍鳳呈祥的大紅色盒子,周晉珩揣進兜里就走。
周驊榮氣急敗壞地追到門口:“你上哪兒去?”
周晉珩沒回頭,拍拍口袋道:“帶著傳家寶接您兒媳去?!?/p>
嘴上說得輕松瀟灑,實際上還有不少準(zhǔn)備工作要做。
趁行程結(jié)束有兩天休息時間,周晉珩把和易暉兩個人的家重新收拾了一遍。
除了把該掛的畫裝裱好掛上墻,家里幾乎所有個人用品都置換了成雙成對的。為了配合小傻子的喜好,連牙刷換成了卡通同款,易暉的是哆啦A夢,他的是大雄。
想著小傻子回到家看到這些一定會高興,周晉珩身體里每個細胞都活躍跳動起來,越忙碌越亢奮。
收拾完畢,周晉珩邊欣賞勞動成果邊拿出手機,點開和①只小hui俠的對話框,看見對方渾然不知地給自己發(fā)消息,一口一個“哼哼”,那股呈上升勢頭的興奮在最高峰戛然而止,隨后他整個人被一股大力從幻想的假象中拖拽出來。
他就是哆啦哼哼,他又不是哆啦哼哼。
他是那個把小傻子一次次弄哭的混蛋。
聽到方宥清說“后悔”時,他第一時間不是去緬懷那段無疾而終的初戀,而是想起早已被他參透了的后悔無用論。
他尚且這么認為,他的小傻子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打開水龍頭沖了把冷水臉,周晉珩看著鏡子中滴著水的迷茫面孔,抬手覆眼,呼出沈甸甸的一口氣。
再等等吧,再等一段時間。等他把能做的都為小傻子做了,等到確定小傻子不會受到傷害,再坦白也不遲。
他沒辦法忍受第二次失去。
他是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