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了許多雜亂無章的線條。
一滴滴眼淚從他的眼眶里落下,打濕了他的稿紙,將墨色暈染。他緊緊地攥住那張紙,緊咬著牙,“唰——”的一聲,筆尖透紙而過,劃拉出一道長長的黑色線條。
線條是昂揚(yáng)向上的。
夜風(fēng)從窗戶里吹來,吹起滿地稿紙,紛紛揚(yáng)揚(yáng)。
“好!”姚章激動地站起來,連準(zhǔn)備的瑯琊榜都沒用上,“就按這個感覺,再來補(bǔ)拍一點(diǎn)鏡頭!快快快都動起來!”
聞言,許白卻沒有動。他還沉浸在剛剛的情緒中,一時半會兒沒辦法走出來。
姚章趁熱打鐵,又補(bǔ)拍了幾個鏡頭,還有他覺得可以改進(jìn)的地方,也讓許白一并拍過。一群人折騰了大半天,終于把這段最難的戲份給過了。
姚章很開心,大手一揮,宣布今天許白可以提早收工。
姜生送許白回到隔壁,見到許白仿佛仍然沉浸在戲中的模樣,便一個箭步?jīng)_到電視機(jī)前,播到了農(nóng)業(yè)頻道。
他相信感受一下農(nóng)民伯伯豐收的喜悅后,許白就自然而然會恢復(fù)了。
可是站在電視機(jī)前的姜生忽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那種令人窒息的威壓又從小樓的各個角落里冒出來,給人一種熟悉感。
他連忙回頭,就見多日不見的傅西棠正緩步從樓上走下來。
“大、大大大老板?!”姜生驚呼。
許白正在出神,聞言抬頭望去,便與傅西棠來了個四目相對。
傅西棠看著許白此時的狀態(tài),微微蹙眉。
許白卻誤會了他的意思,想到書房里那一片狼籍,連忙站起來,不好意思地說:“傅先生去過書房了嗎?那個……我本來是想拍完戲回來之后收拾的,沒想到你忽然就回來了。”
見到傅先生的喜悅沖淡了縈繞在許白心頭不肯退去的傷感,只是短短片刻,他就從戲里走了出來。
感覺到他的變化,傅西棠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說:“沒關(guān)系,阿煙在收拾了?!?/p>
可許白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坐在那兒當(dāng)大爺,于是主動往樓上走,說:“那我去幫忙?!?/p>
許白想得很簡單,他想他是喜歡傅先生的,那就更不能給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傅先生是個愛書的人,他把他的書房弄得那樣亂,于情于理都不該不管。
但是當(dāng)他走過傅西棠身邊時,傅西棠卻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目光掃過他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說:“整理書房并不是大事,你先去洗澡,準(zhǔn)備吃飯。”
掌心透過薄薄的襯衫傳來的溫度,與傅西棠清冷的氣質(zhì)形成鮮明的對比。許白的目光忍不住往傅西棠那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上瞧,明明只是一點(diǎn)肢體接觸,他的心跳得有點(diǎn)快。
哎喲媽呀,處男談起戀愛來真要不得——他心平氣和的自我反省著。
“那我先上去洗澡了。”許白展現(xiàn)著影帝級的表演,兀自鎮(zhèn)定地在傅西棠的注視下上樓。不急不緩,身姿挺拔。
如果忽略他微紅的耳垂,他的表演幾乎天衣無縫。
半個小時后,許白整理好心緒,穿著米白色的家居服從樓上下來,驚喜地發(fā)現(xiàn)今天居然是傅先生親自掌勺。
他可剛回來呢,真是太勤勞了。
許白湊過去,帶著一身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問:“傅先生,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膯???/p>
傅西棠正挽著袖子,在切土豆絲,刀法快而準(zhǔn),“噠噠噠噠”的節(jié)奏似乎包含著某種特殊的韻律,叫人聽得入神。
許白從來不知道有人切個菜都能那么好看,鋒利的刀、白皙修長的手指與每一根都大小相同的土豆絲相映成趣。目光往上,今日的傅先生將領(lǐng)口的一枚扣子解開了,露出了隱約的鎖骨。
“餓了嗎?”傅西棠問。
許白連忙回神,摸了摸肚子老實(shí)交代:“餓了。今天中午劇組的伙食不大合胃口,又是青椒雞蛋和雞腿。”
天知道許白一點(diǎn)兒都不喜歡吃青椒,也不大愛吃炒熟的雞蛋,對雞腿也興致缺缺。
驀地,許白又想起傅先生曾在批注里批評過他挑食,于是趕緊閉嘴。
好在傅西棠沒有回頭看他,隨手招來一個盤子裝好土豆絲,便去鍋?zhàn)由峡此蟮臏?。打開鍋蓋,熱氣撲面而來,只是剎那便讓他的眼鏡蒙上了一層白霧。
傅西棠頓了頓,自然地回過頭來,說:“過來,幫我把眼鏡摘了?!?/p>
許白看著他一手鍋蓋一手湯匙,拼命說服自己傅先生只是真的空不出手而已。這樣想著,他強(qiáng)自鎮(zhèn)定地挪到傅西棠面前,伸手捏住鏡架緩緩將眼鏡摘下。
他們靠的那么近。
蒙著白霧的眼鏡,就像一面薄紗,遮擋著他們,卻又被他輕輕摘下。鏡片后,是傅西棠那雙冷月般的眼眸。
四目相對。
劈里啪啦。
傅西棠熱著的油,不甘地發(fā)出了叫喚——我熱啦!快來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