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出身、相貌還是能力,按理說,徐燕卿都無可挑剔,毋怪他是這京中無數(shù)小娘子心中魂夢牽引之人。我這又想到他那一夜的醉言醉語,大抵是將我誤認為哪個紅顏知己……
坐著靜思良久,我還是將錦盒拿了起來。
我向下人打聽了徐燕卿的去處,就只帶著碧玉碧落二人過去。去到了他所在的雅院,老遠便聽見了絲弦之音。
我還未踏進門,徐燕卿的侍從就攔在外頭。他一臉為難地看著我,小心翼翼地道:“請少君容小人進去通報少爺一聲?!?/p>
我一點頭,他便忙不迭地跑了進去。
我站在外頭候著時,除了悅耳的弦音外,還聽到了從里頭傳來女子的鶯聲燕語。想來,這徐二少就是閉門不出,也懂得自尋樂子,日子過得一點也不寂寞。
沒等一會兒,那侍兒就回來了:“二少爺……叫、叫少君進去?!?/p>
我沒讓碧玉和碧落跟著我進去,一人隨著那個小奴走進樓里。早聞徐燕卿好享受,素問哪個富家子弟不在家中養(yǎng)幾個伶人,我心中已先有了底,撩起珠簾,舉目一看,先是見到幾個年輕樂師,再一看,便是那案前的男子——
今日,徐燕卿并未束冠,只用一條紅緞系了長發(fā),烏發(fā)如瀑垂下,他一身素白,前襟敞開,竟將這素衣穿出幾分瀟灑風流來。只見,他手持兩只毫管,在展開的宣紙上揮舞弄墨,這作畫方式極考究功底,可看他信手拈來,一點一劃如游龍戲海,而身邊則有兩個佳人相伴,一個正含笑著為他磨墨,另一個搖著蒲扇斜倚在他的腿上。
我站著靜默不語,他們也就當沒見到我,直到徐燕卿陡然一個提筆,墨漬竟在紙上暈染開來,平白毀了一張畫,連那兩個佳人都惋惜輕嘆。
“既然來了,何不有話快說,沒事就別站在那兒,礙了爺?shù)难??!毙煅嗲浒压P一擱,一雙眼目如刀子一樣投來。
我看著他須臾,便拿著那錦盒走過去。停在幾步遠的地方,下人就走過來,把盒子接過。
徐燕卿狐疑地看了看我,還是將那錦盒一手取來,打開看了。他將墨硯取出,當下便坐正了一些,打量了一小陣子,兩眼竟流露出一絲喜色。果真知子莫若母,當屬謝氏最理解她的親兒。
隨即,他朝我瞥來,語氣比方才好上不少:“你是如何知道,我一直在找這一個?”
我微微垂著眸,也不看著他,緩緩地如實道:“是娘讓我贈予你的?!?/p>
聞言,徐燕卿的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F(xiàn)在,禮送到了,我該做的也做了,也就不妨礙他及時行樂,識趣地說:“那么,我就先出去了?!?/p>
我方一轉過身去,一個東西便從后擲來,砸在我的腳邊。我低頭一看,就見那塊千金難得的墨硯轉眼成碎,四周的靡靡之音也跟著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