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在屋中低語,話間,我爹不住唉聲嘆氣。
沈氏老太夫人為尻,生下我族幾個宗伯,今沈氏家主太常侍卿為嫡長孫,也正是我大伯。如今世家,繼承順序以楔為先,其次再論嫡庶,沈家到了我爹那一輩,除了我大伯和七叔之外,家中一個楔尻都沒有,五妹更是如今族里唯一的尻。
五妹這一去,我爹就白了半邊頭,一夜里好像老了十幾歲。
這時候,我聽見大哥聲音響起:“爹,您說,這五妹好端端的,如何會暴病而亡?”
我不由貼耳去聽,幾乎整個耳朵挨到門上,可我爹除了哀嘆,并無多說什么。
這天夜里,我本該極累,卻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夜,腦子里一會兒想著我大哥的話,一會兒想起五娘,一會兒又想到了那天大哥院子里見到的那個壺人……
在沈府兩日,我大多時候都待在客房里,不敢隨意走動,只偶爾到廊上透透氣。有時候,遠遠會看到幾個婢女走過,她們個個機靈嬌俏,又見眼前這雕梁畫棟,沈府尚且如此,不禁讓人猜想,李秦徐謝四家門宅,又是什么樣的神仙寶地。
轉眼二日過去,我四更便睜開眼,起來時發(fā)覺渾身汗?jié)?,掌心紅熱,走路也有些虛晃。這陣子,我心不靜,常常夜起不說,醒來時衣服總濕透,想是身子燥熱,只是不知為何沖了涼水還不見好。今日是五妹出殯之日,不可耽擱,我拾掇好了以后,拾掇好了以后,便早早去了前堂。
雖是辦喪,沈府也只有前堂和大門掛上白綾,喪禮上,并未見到老太夫人,除了我爹之外,只有沈氏幾個叔伯。因是晚輩離世,小兒先于父母長輩離世,視為不孝,按族規(guī),喪事不可大辦。
我站在沈氏庶子之列,排在極后,幾乎靠在門邊。我遙遙望著那一頭,只見前堂擺著一個棺槨。那棺槨不大,比我所以為的小許多。說來,五娘再過不到三月便要及笄,我與她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奈何我倆一生中,卻未曾有過交集。
因五娘已經(jīng)過繼給了沈氏大房,論輩份皆在我等庶出之上,按俗禮,我等庶出子弟都要行跪拜禮。我強忍不適,低頭跟著前頭數(shù)人,不想腦子一糊涂,竟差點撞上了旁人。
那人是剛好從前門走來,我身子一晃,往旁傾去之前,先被人拉住了胳膊。
“當心?!甭曇粲晌疑项^傳來,如清風入耳。我抬頭一看,便見到一青年男子。他模樣很是清俊,身著黃衫,看來似大戶人家公子。見我發(fā)愣,他面上一哂,教我頓然回過神來,忙將胳膊從他手里抽回,低頭道了一聲謝。
黃衫公子便徑自走向前頭,似乎間中回頭又看了我一眼。我只怕自己莽撞,冒犯了貴人,唯有暗暗抬眼,就見幾位叔伯同那人拱手,接著便聽一庶出堂哥小聲道:“那是徐氏派來的人。”
這讓我想起,五娘也算是徐氏未過門媳婦,這會兒人沒了,縱是病故,也是沈家照顧不周。徐氏是四家之一,聽聞徐貴妃不日剛誕下皇子,還是個楔,弄不好就是將來的儲君,莫怪叔伯他們對此人如此客氣。
沒想到那黃衫公子年紀輕輕,已是徐府的一個管家,不知他同大伯他們相談些什么,我只覺似有一團火,由手臂一點一點燒到身子,股間更隱隱有些潮濕,起時更好似有水流出,忽然,有人將我推了一把,我一哆嗦,竟就這么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