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就算是死，我也不想，再待在你們?nèi)魏我粋€人的身邊?！?/p>

透過窗紙的光映照在前頭，即如嚴(yán)寒冬日時的粼粼湖面，又如一雙眼眸盈盈的一層霧光。漸漸地，我手背上的淚跡已經(jīng)風(fēng)干，一如我的雙眼，任是在先前有過多少的溫情切意，此下也已經(jīng)干涸枯竭。

我看著前方，視野慢慢地變得模糊起來。除了跟前的那三個男人之外，其他的一切皆于度外。這時候，他們也在望著我。一片闃然，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見。

這是一場不見血的凌遲。

在我的前頭，那一雙雙眼死死地看著我。它們眨也不眨的，像是忘記了掙扎。

我的一個句，一個字，甚至是每一瞬，每一息，都是最鋒利的刀刃。他們被殺得措手不及，絲毫沒有還擊的余地。

姑姑說過，要是把心都搭進(jìn)去，人就輸了。

我輸過。但在這一刻，我卻忽然明白過來——原來，這一場局，我們誰都不是贏家。

滿盤，皆輸。

“呵……”我仿佛忍耐了許久，終究還是禁不住，啞然輕笑。

這一個笑，就是掙斷的最后一根弦，將這早已岌岌可危的寂然瞬間傾覆?！扮H”的劇烈一聲響動，第一個站起來的人，是徐長風(fēng)。

一直以來，他永遠(yuǎn)都是一副肅穆靜默、處驚不變的模樣。誰都以為，他最是無懈可擊。

猝不及防地，“唰”的一下劈開空氣的聲音，一記鞭子從我的身后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背上。他這一下，打得極重。我的 身子隨著劇烈的沖勁，一瞬間往前倒趴在地上。

我兩手撐在地上，額頭冒出冷汗，隨后，背上便火辣辣地疼起來。但是，在這一同時，我的心中卻升起無限的快意，喘了喘之后，伏在地上便咯咯笑了起來。

“哈、哈哈——”我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那雙充血的眼睛凝了一凝，終于，在這一刻，我擊碎了他身上最后一道枷鎖，而他就像是一頭掙脫了桎梏的猛獸，過去的正顏厲色、道貌岸然，在這一瞬間，全都化為烏有。

“啪”地又一聲，那鞭尾掃在我的身上，只一下就將我的衣衫嚯開。緊跟著，我眼睛還沒來得及眨，又是一下。鞭子如雨，我卻好像痛也不覺得痛，如瘋子一樣，只管仰首揚(yáng)聲長笑。

那響亮的笑聲和揚(yáng)鞭抽打的聲音化作魔音，刺耳得穿透耳膜，直鉆心間。

驀地，我身后之人將鞭子甩手扔去，接著我就被人給扳過去。

他俯下身壓著我，只看，那曾經(jīng)俊若神祇的容顏，如今卻猙獰得如同惡鬼。那雙眼眸布滿蜘蛛絲一樣的血線，目眥盡裂，額角青筋盤虬，鬢發(fā)白黑斑駁，即俊美而又狼狽。好似，那頓鞭子不是抽在我的身子，而是他的心口上。

那雙眼眸凌厲而深沉，如漩渦一般。

“……你離家，是為求生。”他說，“而若回到我們身邊，你寧可求死?！?/p>

那一日，我縱身躍入河中，便是半昏半醒，也清楚自己曾在鬼門關(guān)前走過一遭。

“可我到底，還是晚了一步。”我惋惜似地輕聲嘆道，“若先知道，會是你追來，我就該早一點(diǎn)。”

徐長風(fēng)眸光暗暗，帶著嗜血的陰芒。他喑啞而森冷地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給翻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