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富富貴貴。二梳無病無災(zāi)。三梳百歲無憂……”

“呸！她以為我真稀罕她用過的東西！”

“那下次不管怎么樣，你都把他讓給我?guī)滋?，如何？?/p>

“四哥兒、四哥兒，要不是因?yàn)槟?，姨娘我早恨不得也跳了井，一了百了！?/p>

“今上有意今秋出兵北伐，到時候，我就會帶軍出征，揮師北上。”

“四哥兒，你去了京城，一定要規(guī)規(guī)矩矩，嘴記得甜一點(diǎn)，別成天跟個悶葫蘆一樣，??？”

“冬天來了，燕子也要飛走了?！?/p>

“姨娘這輩子，就指望著四哥兒了，你定要好好兒的，知道么？”

“原來，我以為的郎情妾意，舉案齊眉，全都是一場笑話！”

“記住姨娘的話，四哥兒若是能留在京中沈家，就算是為奴為婢，也別給我回來……！”

——別給我回來！

“喝！”我猛地大震，兩眼睜開來。我發(fā)覺，我正趴在冷冰冰的地上，周圍黑漆漆的，沒有一點(diǎn)光亮透進(jìn)來。我怔怔地環(huán)顧著，隱隱約約，聽到了像是一顆珠子墜落到地上的聲音。

隨著珠子滾動的聲音，它漸漸近了，最后，就停在了我的雙眼之前——

那是一顆，紅艷如血的珠子。

“唰”地一聲，我從床上坐了起來?！昂簟簟蔽页隽松頍岷梗ＣＲ惶а?，看了看周遭，只覺眼前這個地方陌生得很。我搖晃地從床上下來，趿著鞋，輕輕地喊了一聲：“姨娘？”

無人應(yīng)我。

“姨娘……”我又提聲，喚了喚，“三姨娘……”

我仍舊沒有得到回應(yīng)，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陡地攀上了我的心頭。我突然奪門而出，暗沉深夜，長廊無盡，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起來：“姨娘！三姨娘！”

我嘶啞地沿路叫喊著，接著我看到前方一盞一盞的火亮了起來。不知道是誰人喚道：“少君、少君，您怎么回事！??！”

我推開那人，驚恐地跑了出去。

“來人！快來人??！”

我一路逃著，不知道自己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要逃到什么地方去。驀地，我腳下一絆，重重地摔了下來。我喘著粗氣，顫顫地抬眼四顧，眼前盡是黑魆魆的一片。

這時候，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一個畫面。

大哥臉色微變，開口時支支吾吾，好似有什么難言之隱。末了，他似乎明白，不可能瞞得住，便道：“兩年前，三姨娘接過你的血衣，也以為，你已經(jīng)死在京城?！?/p>

“她不言也不哭，下人也未曾察覺異樣。”

“五日后，三姨娘就被人發(fā)現(xiàn)跳了井，她手里……還抓著你的衣服?！?/p>

猶記得，府里的下人說，如果能生而為尻，嫁進(jìn)豪門，全家就能雞犬升天，一生都不愁吃穿。其實(shí)，我一直都以為，三姨娘只恨我不是五妹，給不到她體面。我原本以為，我嫁進(jìn)了徐家，她總算能揚(yáng)眉吐氣，下半輩子，都有好日子能過。我之所一直都在忍，是因?yàn)?，我明白，哪怕不是為了我自己，我也要想一想，我那可憐的母親……

我怔怔地望著，漸漸看清了眼前的景物。烏云蔽月，沒有一點(diǎn)光，也沒有可以逃脫的地方。

“?。?！”我深陷爛泥之中，十指蜷曲，驀地哽咽地嘶喊，伏地痛哭出聲。

寧武十年八月十一日，我私逃出徐府。

十日后，我在京外渡口，被徐大少爺給親自擒住，押了回去，關(guān)在祠堂里，只等三個少爺都齊了之后，再行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