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樣想著,肩上忽然被人按住。
那人說:“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自稱奴婢,還有,叫我……阿玉?!?/p>
柳玉廷很不喜歡她小心翼翼的語氣。
純兒茫然,不必自稱奴婢?叫他……阿玉?
可她就是一個(gè)奴婢啊,主子的名諱豈容她亂叫?況且還那么親密……
但不可否認(rèn),純兒心中生了一種被疼愛珍視的竊喜。
女子失去了一切記憶,懵懂純真如年幼孩童,對他有著深深依賴,還偷偷愛著他,他對她好一點(diǎn),她卻像得了什么大幸運(yùn)一樣,唇角總勾著,就像裹了蜜。
本來是該高興的,這原本也是他想要的,讓她永遠(yuǎn)呆在他身邊,依賴他,眼中有他,不再和他賭氣,不再和他爭執(zhí),不再用傷害她自己來讓他痛苦。
現(xiàn)在這一切都如愿了,可柳玉廷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快樂。
晚上柳玉廷留了純兒在書房,這次他不同于以前的溫柔,整個(gè)人都有些瘋狂,像是在發(fā)泄什么痛苦的情緒,純兒有些嚇壞了,但面對這樣脆弱的公子,她沒辦法拒絕。
因?yàn)樗芟矚g他。
但這喜歡,在與柳玉廷妹妹巧遇,聽見他妹妹與貼身丫鬟的私下談話時(shí),它卻宛如一把毒刀,狠狠剜進(jìn)了她的心臟。
因?yàn)樗妹梅Q她——林姝棠。
那個(gè)二公子曾經(jīng)的未婚妻的名字。
她不敢置信,一路跑著去找那人,想與他質(zhì)問,但在書房門口卻被人攔了下來,小廝說魏國公府的世子爺正與他商量政事。
她又跑去了他的廂房,瘋了一樣翻箱倒柜,妄圖找到一點(diǎn)蛛絲馬跡。
終于,在他的衣柜中,她發(fā)現(xiàn)了一疊書信。準(zhǔn)確的說是一些男女交往話語曖昧的信件,落款俱是林姝棠。
而林姝棠的字跡,和她一樣都是簪花小楷。
腦子忽然像被炸開,純兒緊捂著腦袋,痛苦蹲下身。
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記憶忽然如浪潮奔涌入腦?!?/p>
闊氣府邸,白面無須的太監(jiān)手拿圣旨帶著兵隊(duì)到處抓人……
人群高臺,濃妝艷抹的女人推出她供人觀賞,扯了她的衣服……
熙攘大街,一匹高大駿馬向她沖來,她血流了一地……
還有張燈結(jié)彩的七夕,男人憤怒的巴掌……兩人爭執(zhí),男人拿出一把尖利匕首,放在她手中,說:“林姝棠,要我放了你不可能,除非我死?!?/p>
“你不是說恨我嗎?殺了我,大家都解脫了!”
“來啊!”
女子面色驚惶,拿著匕首的手不住發(fā)抖。
后者眉目一厲,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將匕首對向自己,毫不猶豫往胸前一刺。
匕首入骨,男人緊緊盯著她:“手刃仇人,滿意嗎?”
女子被他的猙獰兇狠嚇得倒退一步。
她搖著頭,淚流滿面:“……柳玉廷,你為什么總是逼我?”
“你心愛的未婚妻蘇音死了,我林家所有人都遭到了報(bào)應(yīng),我如今也過得生不如死,你還不滿意嗎?你為什么就不放過我?柳玉廷,你明明從沒愛過我!”
哪怕曾經(jīng)有過一絲心動(dòng),這人當(dāng)初也不該這樣殘忍,無辜連累她的家人,將她害得家破人亡。
男子面容卻忽然動(dòng)容,看著她,輕輕說:“棠兒,忘了從前,我們好好的,好不好?”
女子一怔,須臾,目露嘲諷:“柳玉廷,你怎么可以有底氣說出這句話?”
心中卻苦笑,他的確有底氣,因?yàn)樗€是不爭氣地喜歡他,甚至期待和他在一起,所以聯(lián)手刃仇人也做不到。
她恨他,卻更恨自己。
女子頓心如死灰,說:“柳玉廷……我后悔了……”
說罷,不待柳玉廷反應(yīng),就朝旁邊柱子上重重撞去……
一隅廂房,頭裹紗布的女子醒來,頭疼欲裂。
她看著陌生的環(huán)境,頭腦一片空白。
忽然有丫鬟跑來,一臉驚喜:“姨娘,您終于醒了!”
女子茫然:“姨娘?”
她問:“我是誰?”
丫鬟一臉驚愕。
這時(shí)旁邊走出一個(gè)男子,說:“純兒。”
男子錦衣玉帶,長相俊美無儔,但女子卻只注意到了他的聲音。
輕緩如小泉溪流,悅耳動(dòng)聽,她莫名喜歡這個(gè)聲音。
“純兒?”
“對,你是我的貼身丫鬟,十五歲就跟了我,我們一直很快樂?!?/p>
林姝棠拿著一疊書信,終憶起了所有,她跌坐在地,淚流滿面:“柳玉廷……你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