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連玉輕蔑冷哼,看了旁邊帶來的兩個丫鬟一眼,兩個丫鬟會意,立馬上前制住季連柔。
季連玉捏起她的下頜,緊緊掐著:“我不僅敢打你,還想送你一份大禮,我的好嫡姐,你敢要嗎?”
季連柔雙手被制,動也動不了,她半俯著抬頭看她:“季連玉,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就是將你心中最在乎的,全部搶過來!”季連玉一只手狠狠扯著下面人的頭發(fā),迫使她仰望她。
她居高臨下,“這些年,你仗著自己二房嫡女的身份,總是欺負我和我姨娘,還逼著我去陷害別人,出了事就讓我背鍋,好姐姐,這些事我可一件件都記著呢。”
說著,她古怪笑起來:“三姐,你可知道,在你未與韓宋退親時,我就開始喜歡他了。你知道韓宋為什么會娶我嗎?”
季連柔瞳孔驟縮。
季連玉繼續(xù):“那日我們正在參加一個詩會,但是忽然不知從哪里出現(xiàn)一群難民,他們見人就打,抓著女子還拖去林子里輕薄,我很害怕,在侍衛(wèi)的護佑下,本來是可以安全離開的,但是……我突然看見了韓宋?!?/p>
“那時我腦子里忽然就有了個瘋狂的念頭——若是我在他面前假裝被人輕薄……我是你妹妹,我知道他還是喜歡你的,我賭他會念著你們之間的舊情過來救我。后來,我賭贏了,他過來了,我捂著被難民半撕開的衣衫,哭著說清白被毀,拿起準備好的匕首假裝自盡……”
說到這里,季連玉看向季連柔,“后來,他答應娶我了,讓我不要尋短見。三姐,他當初肯娶我的原因,我很明白,是因為我是你妹妹,我是沾了你的光?!?/p>
她三姐總是嫌棄韓宋太正直,性子莽撞里帶著傻氣,可她卻是被這樣一個陽光正直的少年吸引,一直默默關注著他,后來更是賭上自己的一切也要到他身邊。
事實證明,她賭對了,韓宋正義有責任感,縱使他以后納妾,她相信自己還是會過得很好。因為韓宋不像太子那類人,外表溫潤內(nèi)心冷漠,他會尊重自己這個正妻。
季連柔聽到這里,早已通紅了眼眶,胸口起伏,身體不斷掙扎,像一頭暴怒的野獸,隨時沖破牢籠準備攻擊。
她徹底失了理智,歇斯底里地咒罵:“你個死雜種,和你娘一樣下賤,就喜歡勾引男人!阿宋不會喜歡你的,他說過這輩子只愛我!”
“是嗎?”季連玉輕嗤,在突然聽到不遠處園子有腳步聲響起時,她唇角笑意漸大,眼神示意兩個丫鬟松了手。
季連柔理智全失,根本沒發(fā)現(xiàn)季連玉的異樣,沒了束縛,她猛地向季連玉沖過去,先是重重甩了她一巴掌,還要去撕她的臉:“你這個賤人,我要打死你,撕花你的臉,看你還怎么勾引人!”
“三姐——三姐不要啊——”季連玉語氣惶恐,不斷退后,邊阻止面前人的狂推驟打,在一個別人看不見的角落,卻詭異一笑,靠近她耳邊,“就算我對韓宋萬般好,他心中始終存有你的位置,而我——今日就要將你在他心中的痕跡徹底抹去,我要讓他看清,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季連柔被她突然靠近的陰森語氣嚇得還沒反應過來,然后手腕就被人一拉,接著聽見季連玉一聲尖叫。
“啊——”
旁邊兩個丫鬟見勢起哄,驚叫:“少夫人!少夫人——快來人啊——少夫人落水了——”
丫鬟話音剛落,身邊就快速掠過一道身影,推開季連柔,瞬間扎入水中。
韓宋救起季連玉,兩人渾身濕透:“玉兒,醒醒,快醒醒?!?/p>
丫鬟跑過去:“少爺,是柔嬪。少夫人正在園子里散步,柔嬪就突然跑過來,說要少夫人離您遠一點,少夫人不肯,柔嬪……柔嬪就說要撕了少夫人的臉,還把她推入了河池!”
韓宋紅著眼,狠狠瞪向季連柔,這眼里情緒太多,有痛苦,有憤怒,有失望,最后全變成決絕。他抱起懷里的人:“出宮!”
季連柔被突然出現(xiàn)的韓宋猛地一推,跌到在地,手都被石子蹭破了皮,血滲出來。
明明那么疼,她卻哭不出來,只慘白著臉,眼神空洞望著頭也不回匆匆而去的背影。
曾經(jīng),那道堅實的背背過自己,那個背的主人還羞澀地吻過自己,她手磕破了皮,他還心疼地放在嘴里舔舐,輕聲細語哄著自己。
可是,剛剛他卻親手推倒了她,看著她的目光也冰冷,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然后抱著另一個女人離開……
郭嬈跟在內(nèi)監(jiān)后面走,心里空落落的,再次抬頭時,卻忽然發(fā)現(xiàn)路線不對。
這不是去鳳鷲宮的路!她眼里突然起了防備,停下腳步,手撫向銀鐲,警戒開口:“你要帶我去哪里?”
內(nèi)監(jiān)轉(zhuǎn)身,看著她略有深意一笑,道:“縣主,奴才只是奉皇上之命行事,帶你來這里,是因為有人想見你?!?/p>
剛說完,就見內(nèi)監(jiān)身后的假山旁,緩緩走出一個人來,一身玄衣玉帶,五官俊美出塵。
內(nèi)監(jiān)見魏世子出來,彎腰行了禮,然后恭敬退下。
季瑜唇角含笑,站在那里,就那樣看著她:“嬈嬈,我回來了。”
郭嬈捂著唇,眼里迅速氤氳了霧氣。
見站著一直傻傻不動的人,季瑜一嘆,親自過去將她攬進了懷里,右手輕抬起她的下頜,使她與他對視。
他眼中笑意涌動,聲音低?。骸跋胛覇??”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像包裹了千言萬語,纏綿撩人。
郭嬈被他擁著,聞他久違的喑啞聲音,心一顫,身子出自本能地軟了下來,半靠在他懷里。
其實郭嬈的心很小,父母與小攸走后,她的心就緊閉起來,直到她感覺到季瑜的存在,他總是不動聲色對她好,默默關懷她,她不是石頭,她有血有肉,所以有感覺。她的心扉漸漸為他敞開,也只為他一個人而敞開。
但后來他卻走了,她高興時再沒人跟她分享喜悅,她孤獨時再沒人陪她說話,她難過時再沒人輕聲安慰,她生病時再沒人耐心哄她……
郭嬈回想這兩年的點點滴滴,沒他的日子,度日如年,不外如是。
她哽咽著,眼里水光愈盛,聲音也不自覺帶了撒嬌:“想,我每天都在想你,阿瑯?!?/p>
季瑜笑容一凝,看著她的目光霎時像狂風掀潭的深深漩渦,夾雜著未知的黑暗涌動,要將人迅速吸拉進去。他喉結(jié)輕輕滑動,閉了閉眼,摟著她的手不斷加緊。
她長大了,兩年時間,她的面容愈發(fā)嬌艷動人,長開了的美麗五官還攜了幾絲媚意,瞧著人時像勾人精魂的妖精。她的身材也變了,因發(fā)育姣好,身段越發(fā)玲瓏有致。
就這樣軟在他懷里,馨香溫軟的身子還沒蹭兩下,他竟有了肖想。
最終沒克制住,季瑜衣袖一展,托住她的身子將她打橫抱起,抄小路往早已準備的出宮馬車上去。
厚厚簾幕遮擋的馬車里,曖昧暗涌,氣息炙熱。
車轱轆聲在黑夜里也格外清晰,吱呀吱呀,兩種聲音交織,也不知誰勝了誰。
外面駕車的黑衣影衛(wèi)牽著馬韁,控制馬車速度,面色不改。
小半個時辰過去,里面兩人親昵私語完,季瑜幫她穿好衣服,又撈過一件白色狐裘披風替她裹上。
郭嬈懶懶倒靠在他懷里,抱著他的腰,唇角掛著滿足的笑。
季瑜吻了吻她的發(fā),下面掐著她纖細小腰,頗有些咬牙切齒:“小妖精,等我們成親那日,我必不會放過你?!?/p>
郭嬈感動于他對她的無底線尊重,她面上還帶著親熱的酡紅,聞言盈盈瞥向他,有些小頑皮:“我等著?!毙Φ孟駛€小狐貍。
季瑜眼睛一瞇,摸著她腰的手忽然使了力,郭嬈猝不及防,“哎呀”一聲叫出來,倒在他懷里,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哈哈哈……季……季瑜……你放開……放開我……好癢……癢……哈哈哈……”
車里陣陣脆笑打鬧,忽然,外面響起煙花高竄的撒啦爆綻聲。
季瑜手一頓,失神了會兒,似乎才憶起今夜是除夕。
郭嬈趁勢趕緊從他懷里坐起,松了一口氣后離他遠了些,她發(fā)飾稍亂,眼角還泛著紅,警惕瞥他一眼,見他無動作后,忍不住小心翼翼掀開了車簾。
外面夜已深,夜色卻不是漆黑。房屋和大街,眼睛所及之處俱是鋪著雪的銀白,大街小巷里,門前紅燈籠高掛,小孩兒拿著煙花爆竹四處玩耍嬉鬧。
這種熱鬧團聚的場景太容易讓人心有觸動,郭嬈一時恍惚,喃喃道:“京城的春節(jié)好美?!?/p>
鳳陽很少下雪,她在那里生活十四年,只見過三次雪景,而在京城,來了不過一年多,卻已見了兩次雪。
肩頭忽然被人壓住,郭嬈還沒回神,就被旁邊人拉到了懷里,聽到頭頂傳來說話聲:“以后你每年都可以看到?!?/p>
外面冷風颼颼灌進來,季瑜握過她撩著車簾的手:“外面風大,小心著涼?!边呎f邊垂下了車簾。
簾幕合上,郭嬈依依不舍移開眼,眼角余光看見的最后場景,是一個四五歲的稚童,拿著燃亮的煙火棒,深一腳,淺一腳踩著積雪,開心喊:“姐姐,姐姐,快來和我一起玩煙火棒!”
記憶仿佛與某處重合——
“嬈姐姐,過來和我們一起玩?。 庇猩碛皻g快地朝她跑來。
她手拿煙花筒,季連欣幫她點燃,母親在她旁邊笑著看她。
“嗵”地一聲遽響,煙花筒也帶了抖動,她握著煙花的手一顫,嚇得捂著耳朵不住后退。身后卻突然撞上一個寬闊溫熱的胸膛,接著她的手腕被后面人輕輕握住,耳邊響起一道溫潤聲音:“別怕,就像這樣,傾斜角度對著高空?!?/p>
她仰頭,燦爛的煙火光芒里,映出的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鳳眸含笑。
“你怎么了?”季瑜見她不說話,似乎想著什么入了神。
郭嬈仰頭,盯著季瑜半晌,突然狐疑問:“阿瑯,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去年除夕夜時,她記得他們還不熟悉,但他給她的感覺,現(xiàn)在想來,是含著寵溺。
季瑜被她飛躍的話愣住,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湊到她耳邊,含笑輕道:“若我說是見你的第一面呢?”
郭嬈不信,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老夫人那里,那時,他明明看都沒看她一眼,傲得什么似的。
“你騙人!”
季瑜啄了下她的臉頰:“沒聽說過見色起意嗎?我對你就是?!闭f罷又在她耳邊輕輕加了句什么。
郭嬈臉頰通紅,嗔他一眼,撲在他身上作勢要打他。
“季瑜,你流氓!”
馬車不斷前駛,熱鬧場景越來越遠,車內(nèi)羞惱打鬧的聲音卻經(jīng)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