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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dá)宴會地點(diǎn),男席女席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郭嬈到位置上坐下時,感覺到四周投過來的多道好奇目光,以及隱隱躁動的交談聲。
丫鬟過來擺上茶點(diǎn),郭嬈端起一杯茶抿了口。她知道眾人看的是她的容貌,可能還附加討論她的身份,來京城時她就做好了成為別人茶余飯后談資的準(zhǔn)備,所以心態(tài)還行,一直面色從容靜靜坐著。
直到一群端盤拿酒的彩衣丫鬟結(jié)排出來,郭嬈才感覺落在身上的目光驟減,她循著眾人的視線看去,只見俯首站立的兩排丫鬟間走出一個人來,三十左右的年紀(jì),容貌嫣然,一身妃色百花錦裙,釵飾揺綴,華美動人。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是永嘉長公主,她身邊穿紫衣的就是今天的主角紫姝縣主了?!边B欣知道郭嬈第一次來,于是靠近解釋了句。她嘴里咬著金栆糕,又拉著郭嬈的衣袖示意她看向男女席間的一個大展臺,神秘莫測道,“那是才藝表演的,待會兒酒到中巡,按照慣例長公主會請各位貴女上臺表演,得到第一名的人,不僅能贏得席上眾姑娘公子的另眼相看,還能得到長公主備著的一份厚禮。”
季連欣唇上沾了些糕沫,她伸出舌頭添了圈,又唏噓嘆:“不過這次肯定是內(nèi)定的,畢竟是相親宴嘛,大家心里明鏡兒似的,誰又會刻意跟長公主過不去,去和紫姝真爭個高下?這次來大家都是心有默契,和和氣氣各自相看中眼的人罷了,以往那些貴女拼盡全力也要斗個你低我高的場面怕是看不到了?!?/p>
郭嬈見她那副‘我就是知道真相我厲不厲害的表情,不禁掩唇笑了笑,沒想到平時性子跳脫的連欣也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有些心照不宣的東西,也許她比誰都看得透徹。
看著她燦爛吃喝的笑臉,哪有一點(diǎn)剛剛憂傷的影子,她說自己喜歡柳玉廷,肯定是沒那么深,不然怎么會這么快就忘卻?
巳時剛過,人都來齊了,不少姑娘偷偷瞥向男席,面色桃紅,就差以帕遮面。畢竟是情竇初開、少年慕艾的年紀(jì),男席前眾多未定親的少年亦然,不時看向臨席的貌美姑娘。
待丫鬟魚貫而出,上完了菜,長公主拿起酒杯,笑著道開宴。
開席后,長公主身邊的侍女拿著花冊挨個記載表演報名者的名字,侍女客氣笑著問到郭嬈這邊有無表演時,對上郭嬈的容貌,笑容愣了愣,季連欣在一旁捂著嘴笑。郭嬈不明所以,但還是客氣回了句:“無?!?/p>
侍女好像松了口氣,待她離開,季連欣湊到郭嬈耳邊,樂著開口:“你可知道京城第一才女柳如宛?”
郭嬈回憶了一下,實(shí)誠搖頭,看著季連欣靜待她下文。
季連欣笑開了花:“這柳如宛是當(dāng)朝柳太傅的女兒,不僅長得漂亮,還學(xué)得了父親的滿腹經(jīng)綸,可以說集才情美貌于一身,但就是人有些傲氣,好勝心也強(qiáng),不過這依舊不改她是京城眾公子心中第一才女的形象。”
“每次只要是她參加的宴會,沒哪次不是她奪得頭冠。雖說長公主是皇上的妹妹,但柳太傅還是皇上器重的老師,所以柳如宛并不怕長公主,若她來參加這次宴會,未必會給長公主面子不爭勝,故而長公主并未下她的帖子。但攔得了一個柳如宛,還是會有其她柳如宛出現(xiàn)的,譬如……姐姐你!”說罷她望向郭嬈,“姐姐長得可比柳如宛還好看,我雖沒聽你吟過詩,但俗話說得好:腹有詩書氣自華。你氣質(zhì)華麗,那詩書才情定也是不錯的!”
郭嬈:“……”
“你拉我來是為了給長公主添堵?”郭嬈瞬間明白。
但季連欣是國公府的小姐,為什么要和長公主斗氣,更何況,長公主還是她的長輩。
小心思被戳破,季連欣有些心虛閃躲,她狗腿笑著討好:“好姐姐,你就原諒我一回吧。我只是想膈應(yīng)膈應(yīng)長公主,你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對紫姝的,虧得紫姝還是她的親生女兒!”她面露憤色,滿臉都是想為好友鳴不平。
郭嬈雖然有些被欺瞞的不舒服,但想起季連欣平時仗義大咧的性子,也不好再說什么。
她并不熱衷于去打聽一個不熟識之人的隱私,所以對于季連欣的抱怨,只是靜靜傾聽沒多問。反正她來長公主府也只是隨便看看,并不打算爭個功與名,想來長公主應(yīng)該不會把她放在心上。
宴到中旬,比賽開始。郭嬈看著臺上彈琴跳舞的各色姑娘,吃著茶點(diǎn),覺得還挺有趣。季連欣左顧右盼,見人都看著臺上,偷偷摸摸佝著腰一溜煙兒就跑了出去,不知做了什么,半刻鐘就又回來了,臉上還帶著些怒色,坐在座位上氣鼓鼓地看著長公主??赡苁且?yàn)閯倓傋邉拥脑颍樕蠋Я诵釟鈺炆⒌木p紅,像紅蘋果一樣,看著人時不像發(fā)怒,倒像小孩做壞事沒有得逞的耍賴。
張氏見女兒偷偷摸摸的,又觀她看長公主的神色,便知道她定是去找那位小郡主了。她還是問了句:“剛剛你去哪里了?”
季連欣沒有聽見,兀自生著氣。郭嬈見大舅母好像心情突然不好,在桌子下悄悄扯了連欣的衣袖,道:“大舅母問你剛剛?cè)ツ睦锪?。?/p>
“???”季連欣回神,見郭嬈眼色,轉(zhuǎn)頭就看到母親板著臉色,她做了虧心事般,立馬變了神色,有些訕訕,“如……如廁……去了?!?/p>
自己養(yǎng)的女兒什么性子還不知道,張氏一眼看出了她在撒謊,眼中帶著警告:“這段時間不許再去找郡主!”
季連欣剛要反駁,但想到以前她駁母親的下場,不是罰禁足就是罰抄書,關(guān)在房間里一兩個月,無聊透頂。得了教訓(xùn),這次話到嘴邊,就生生咽了回去,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回了句:“……知道了?!?/p>
張氏回頭繼續(xù)看表演,郭嬈一頭霧水,不明白她們在說什么。
季連欣心里不舒坦,看著臺上的表演,拿起小碟盤中的糕點(diǎn)深仇大恨似的大口咬著,一頓猛吃。三場歌舞過去,她覺得肚子有些漲痛,這次是真的想去如廁了。她朝郭嬈看去,捂著肚子小聲道:“姐啊,我肚子有些疼,你陪我去如廁吧?”
張氏聽見動靜又轉(zhuǎn)過頭來。季連欣瞥見她,舉著手坦蕩蕩發(fā)誓:“母親,這次我是真的肚子疼!我讓表姐跟著我去,不信待會兒你問她,你不相信你女兒,難道還不相信表姐嗎?”
張氏似乎在判斷真假,良久才放行:“早些回來?!?/p>
季連欣如蒙大赦,拉著郭嬈匆匆離席。
一遠(yuǎn)離宴席地,上了走廊,連欣呼出口氣:“終于出來了,憋死我了!”
郭嬈有些無奈:“有吃有看,又不需要你做甚,挺有意思的?!?/p>
“姐姐,你不知道,有時候坐著吃也是一種痛苦?!彼?,“還不如出來真正的賞賞花?!?/p>
郭嬈失笑:“那你的肚子疼是裝的?”
連欣忽而面容扭曲,捂住肚子:“哎呦,我都差點(diǎn)忘了!姐啊,真不是裝的!”她輕車熟路踏上廁房的路,邊回頭道,“你就在外邊等我一下,馬上就好,待會兒我?guī)愎鋱@子,那可比無趣的宴會好玩多了。”說完人就沒影了。
郭嬈莞爾,見她進(jìn)去了,一個人在各道游廊上轉(zhuǎn)悠著。
“嗯……別……”走至一處,忽而聽見女子似痛苦的聲音若有似無的飄來,郭嬈心生警惕,斂了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