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要上的課還有很多很多。
越亦晚不得不多帶了好幾個小本子,輪流記重點做筆記。
上午只有兩節(jié)課,但知識點很密集,既要讓他記下來皇室的百年變化、宗室關(guān)系,還要把臨國的近代史也全部補一遍,算是對家國文化的敬重。
下午不一定是禮儀課,也可能是語音矯正課、形體訓(xùn)練課,又或者是談吐應(yīng)變課。
做了這個國家的太子妃,就大概率會在未來成為皇后。
單單是做花瓶也是有難度的。
要能記得清一年四季的四大禮典,不同禮典的流程和繁文縟節(jié)。
要能夠隨時接受記者的采訪,巧妙化解各種夾槍帶棒的詰問,在國家電視臺的直播里顯得從容不迫。
得體,優(yōu)雅,風度,缺一不可。
“你的發(fā)音需要控制F和H的咬字,”戴著厚重眼鏡的老先生頗為嚴肅:“平時尾音不可以拖,控制說話的停頓,再把這篇古文讀一遍?!?/p>
越亦晚本來覺得自己說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真跟著這老師矯正來矯正去,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簡直是操著二十幾年方言的老農(nóng)民。
剛好皇室那邊有出席軍方活動的日程,這幾天花慕之都隨帝后外出了,只剩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深宮里上培訓(xùn)班。
真是凄凄慘慘戚戚。
等上午下午四節(jié)課上完,偶爾還要加課復(fù)訓(xùn),晚上還得去料理自己的夕清閣。
越亦晚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把書房收拾出自己喜歡的風格,在樓下加了秋千,樓上加了搖椅和豆袋沙發(fā),兩樓都有聯(lián)網(wǎng)的電腦和全套設(shè)備。
——不得不說,皇宮的網(wǎng)速非??欤矣懈叨劝踩募用芟到y(tǒng)。
打起游戲來不卡幀不掉PIN,縱享絲滑非常舒胡。
一樓的前廳改造成了半展示臺風格的存在,陳列著他的許多作品。
水綠色的露肩紗裙,鼠灰色的中式馬褂,又或者是仿維多利亞時期做的長靴。
他本來就有意打造一個自己的品牌,之前為大品牌打工了幾年做了好些設(shè)計稿,也算很有經(jīng)驗了。
皇太子這一走就是五六天,聽說海陸空三邊都要訪問交流一遍,確實很辛苦。
太子不在,晨昏定省也給免了,他這幾天都相當清閑。
這一閑下來,小越子就跟那貓巡視領(lǐng)地似的,開始在東宮里轉(zhuǎn)悠。
皇宮內(nèi)部暫時還不敢到處晃,真跑丟了怕碰到千年女鬼。
曹總管是個很嚴肅的老先生,平日里連御侍們都頗有些怕他。
越亦晚本來想問問能不能在院子里烤BBQ之類的事兒,忽然就想起了花慕之。
那天的對話還沒有說完,他中午就離開了溯明廷,之后都在陪父親進行訪問。
“曹先生,皇太子……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老先生回答的中規(guī)中矩,不外乎是些謹慎的夸贊。
不行,這么問聽不出什么來。
越亦晚琢磨了一刻,決定用更巧妙的問法。
“那他這么多年,有放棄過什么嗎?”
曹老先生是看著太子從小長大的,一聽到這個問題,神情松動了許多。
“怎么可能不作出犧牲呢?!?/p>
他開始講太子放下的喜好與玩具,談?wù)撍倌陼r期束之高閣的涼鞋與漫畫,還有最終轉(zhuǎn)手送人的演唱會門票。
太子從小是個很活潑的孩子,可活潑就會亂了規(guī)矩。
他喜歡喂宮里的小野貓,會跟同齡的小御侍玩鬧,沒少被父母訓(xùn)斥提點。
后來懂事了,漸漸地就越發(fā)收斂,不聲不響也不犯錯,如今也只在外人面前笑容不改了。
那都是出于禮儀,笑給旁人看的。
“太子最近這幾年里,平日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不怎么說話,也沒有表情?!辈芸偣荛L長的嘆了口氣,神情也頗為無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p>
越亦晚在旁邊喝著茶吃杏仁餅,聽得津津有味:“還有嗎?”
老頭兒平時挺嚴肅的一人,話匣子真的開了,也忍不住多說幾句。
“太子原本跟我說,很想去國外念書,可本來手續(xù)都辦好了,皇室外出時遇到了暴亂,雖然最后沒有損傷,可陛下不敢再貿(mào)然讓他出國了?!?/p>
他本來拿到了心儀大學(xué)的OFFER,最后還是選擇留在深宮里接受國內(nèi)教授的單獨輔導(dǎo)。
好可惜啊……
越亦晚動作頓了一下,忽然有些能明白那天他說話時的語氣。
“從前太子殿下想去學(xué)醫(yī),可這怎么可以呢?!辈芸偣苡值溃骸盎适业娜耍哪苋メt(yī)院里碰那些臟活?”
真要學(xué)醫(yī),是要解剖尸體,接觸病患的。
各種膿瘡血疽已經(jīng)夠污穢了,甚至還要幫忙處理病人的排泄物和生殖器官。
皇室成員可以從軍,可以從商,那都是順應(yīng)大時代和社會風氣的雙贏選擇。
就連英國皇室里也是如此,既要顧著履歷,也得足夠體面。
“后來……都放棄了?”
越亦晚怔了一下,意識到百度百科上的那幾條。
確實……都無疾而終了啊。
眼睜睜的看著所有的喜歡與向往化為泡影,該有多殘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