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二他爸爸是總參的大頭兒,可是這么多年,楚珣說起軍隊的,當兵的,就是這么一副十三不靠的口氣,橫豎看不順眼,堅決拒承父業(yè)。
沈博文比劃著,繪聲繪色:“這可都是我聽來的,原來以為那姓羅的能有多厲害,結(jié)果上來就讓嫌犯一槍崩了頸動脈,脖子打穿了,要了半條命!差點兒嗝屁……”
說著話,車子在三里屯路口猛一轉(zhuǎn)彎,一腳油門,沈大少爺背身臉沖后,猝不及防,受離心力作用踉蹌著被甩出去,后腦勺狠狠撞向側(cè)窗。
“噯!”
邵鈞喊了一聲。
楚珣眼明手快一伸手,擋在沈博文后腦勺上。沈博文的頭重重撞到楚珣手上,逃過一劫。
“……”
“牛逼了你!你剛才咋開車呢?!”
沈少驚魂未定,嚇著了,朝司機發(fā)火。
“你剛才咋說話呢?”
楚珣冷眼瞟著沈博文,完全不帶同情的,你丫話太多,活該。
楚珣視線一閃,瞟到邵鈞從下面伸出手,迅速捏了司機后腰一把,再揉一揉,安撫著,哄著。
羅強偏頭一掃,觀察到楚二少方才出手,干脆利落,速度奇快。楚珣右手掌骨位置紅了一片,原本皮膚就白,手骨撞爆了皮,眼都沒眨一下,皮破流血無動于衷……
“紅五星”門口,幾個人下車,邵鈞回頭遞給羅強一個哄慰的眼神。
邵鈞小聲說:“等我電話,零點左右過來接我們?!?/p>
這種情況,司機一般都去街頭街尾找個小飯館,自己吃點兒東西,在車里睡個覺,等老板電話,老板喝夠了玩兒痛快了,過來接人。
楚公子站定,喊住人:“別走,小鈞兒,沒你這么打發(fā)人的?!?/p>
“讓你家司機進來,我請他喝一杯?!?/p>
邵鈞吐了一口煙:“我司機,我招呼不起?還用你請?”
楚二少笑得溫文無害。司機?鬼才信呢。
門口的領(lǐng)班十分客氣地將三位熟客公子讓進去,亦步亦趨,偏偏不認識走在最后的這位。
楚珣說:“我們一起的?!?/p>
邵鈞埋著臉插兜迅速穿過走廊,頂著滿頭令人迷醉的紫色金色燈光。
羅強走在一行人最后,一身純黑帶豎條暗紋的西裝,袖口擼著,白色襯衫敞開領(lǐng)口,露出極有陽剛味道的胸溝。大堂上值班招呼熟客的王經(jīng)理邁大步向沈公子走過來,瞥見某人,笑容在嘴角僵持成一副恍如隔世的驚懼表情。
沈公子一馬當先,大搖大擺,迎著眾人瞻仰般的注視,以為備受矚目受人仰視的是他。
王經(jīng)理驚愕畏懼的視線早就穿越沈公子的腦袋瓜,盯的是羅強。
一個神情嫵媚的男孩坐在客人懷里碾大腿,一擡頭,突然站起來往前走幾步,半張著嘴,說不出話。身旁的男人莫名其妙:“噯你上哪去?有你這么伺候的嗎?!”
“小湯圓兒!你他媽給老子滾回來?。。 ?/p>
……
“紅五星”后臺老板換人了,里面干活兒的人可有不少是羅家兄弟手下的舊人,乍一見羅老二拋頭露面,都嚇著了。
這些人能怎么想?
第一反應(yīng)是羅老二帶人帶家伙抄店,要搶回當年在三里屯的地盤。
羅強經(jīng)過吧臺,一把按住王經(jīng)理彎腰悄摸打電話的手。
羅強眼神冷酷,沉著嗓子說:“老子跟朋友過來喝一杯,別驚動人,別掃老子的興。”
王經(jīng)理點頭,畢恭畢敬,不敢惹:“羅總,您,有事兒盡管吩咐?!?/p>
羅強輕輕一搖頭,牙齒碾動煙頭,示意對方閉嘴,該干嘛干嘛去。
身后,男孩一路穿過買醉尋歡的人叢,追著跑過來,面色蒼白,兩只漂亮的圓眼睛瞪得大大的,快要瞪破眼眶,眼底充血。
“哥!……”
男孩喊了一聲,隨后被幾個人拖走。
羅強回頭,冷冷掃了一眼,漠然走開,就像從來沒來過,從來不認識……
沈大少開了一瓶好酒,幾個人在包間里喝酒,隨意聊天。
羅強輕輕晃著杯里的紅酒,站在窗邊,沉默,望著窗外穿梭的人流繁華的夜景,燈影憧憧,昔日的回憶在他瞳膜上滑過,留下一片凝重的空白,云煙過眼而散,那樣的生活永遠不再重來。
吃完東西,沈博文喝得有些高了,一招呼:“來兩局?”
楚珣伸手捏捏沈博文的肩膀鎖骨:“好啊。喝成這樣,你想跟誰來?”
沈博文兩眼泛紅,討好地跟邵鈞說:“我就跟小鈞兒你倆來,外邊再叫個人進來,湊一桌牌?”
楚珣用眼神示意窗邊沉默的一座山影:“不用叫人,就站著的那位,過來,正好湊一桌。”
楚珣一條手臂搭在邵鈞肩上,摟得親熱,旁若無人。跟邵鈞說話的時候,一定要把熱烘烘的氣息噴到邵鈞臉上,顯示二人的親密。
羅強回頭,鷹一樣的視線釘在楚珣臉上。
楚二少這一晚不斷試探他的底線,倆人暗暗過好幾招了,雙方皆不動聲色,目光之間早已磨刀霍霍,都想看對方亮什么牌。
包房套間的外間有一張賭桌,四個人坐了。
邵鈞一擡頭,經(jīng)理吩咐進來伺候的服務(wù)生,他竟然認識,熟人,就是他幾年前造訪這間夜店,欽點的那個小禾。
小禾悄悄對邵鈞笑了一下,點點頭。
小禾在FiveStars里算是頗有資歷的老人兒,這個年紀,除了老客熟客之外,幾乎沒有新來的客人會點他的鐘點或者陪夜。他平時很少接客,但他桌上手藝好,王經(jīng)理知道這屋客人都不是一般人兒,特意派小禾過來洗牌。
沈少經(jīng)常小賭幾把,出手闊綽,但他不上癮的,只跟最親近的朋友玩。哥們兒之間要的就是義氣,痛快,輸贏他全不在乎。
邵鈞是真不常玩兒,而且他牌技很爛,有自知之明,絕不逞能撒鷹給人當冤大頭。
尤其是楚二公子在桌的情勢下,邵鈞是千萬般不樂意給小珣子充當炮灰,可是楚珣這人今天仿佛是讓火燒著尾巴了,一路追著攆著,他越不樂意來啥,楚珣非要來啥?!
楚珣碰碰邵鈞的手背:“鈞兒,你想玩兒哪個,麻將,梭哈,21點,德州,隨你挑?!?/p>
邵鈞是知道內(nèi)情的,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揶揄道:“你哪樣玩兒得不靈,我就玩兒哪樣,有嗎?”
楚珣玩兒哪樣他不靈?
邵鈞從小到大混這么多年,謹記一件事,玩牌絕不帶小珣珣。沈博文就是他媽的一喝高就開始犯傻冒泡,賊不長記性,小時候吃過那么多次虧,你還跟楚珣“這種人”玩兒?!
楚珣瞇起眼,突然轉(zhuǎn)向羅強:“內(nèi)誰,噯,你哪樣最靈,要不然你挑?!?/p>
羅強眼皮沒擡,粗糙的手指摸了摸熟悉的賭桌臺面:“隨意,你說。”
楚珣動了動手指:“就打德州吧。”
楚公子十指細膩修長,指甲磨得形狀很好,光滑發(fā)亮,右手背最凸出的骨頭貼了一塊創(chuàng)可貼,剛才撞破皮了。
邵鈞摸鼻梁,白了羅強一眼:你個熊貨,你咋不選麻將呢?麻將牌多,桌上亂,而且老二你擅長那個。德州撲克桌面牌太少,對姓楚的這家伙簡直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