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本來是做著玩的小玩意,草民也沒想到會有這樣大的威力,一時有些慌了,才請宋玄稱是雷火。若是圣上有興趣,草民愿意為圣上親自演示?!?/p>
方秋棠這話又是半真半假摻雜著說。
宋玄聞弦歌而知雅意,也跟著圓話:“所謂天降雷火是在下一時口快編得幌子,還請圣上明鑒?!?/p>
姬回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了許久,最終落在了宋玄的身上:“這么說,先生的確不能招來雷火?”
宋玄堅定地搖了搖頭:“此事非在下力所能及?!?/p>
他若是一心求富貴,將這些事情認了,有方秋棠配合他,便又是一場瞞天過海的大騙局。
但宋玄對這場潑天的富貴,實在沒有什么興致。他并非對名利毫無興趣,只是若留在這盛京,說得每一句話都是謊言,日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的活著,哪怕權(quán)勢熏天,似乎也讓人快活不起來。
宋玄堅定了這個念頭之后的唯一目標,就是確認姬云羲在盛京過的不錯后,安安全全地離開這里,接著他閑云野鶴的生涯。
“先生與朕從前見過的天師都不同?!奔Щ匚⑽@息了一聲,目光中似有些失望。
“圣上身邊想來都是隱士高人,某自然無法與之比肩?!彼涡脑捳Z絲毫不漏。
“高人?”姬回輕笑了一聲,神色意味不明?!笆前?,都是高人?!?/p>
宋玄不明白他話中的意味,便不肯接話。
反倒是姬回舒展了身體,歪著腦袋瞧他:“宋先生,既然你是算命的,不如給朕算算,幾時能羽化登仙呢?”
宋玄心中只剩下苦笑了。
剛逃過一劫,又面臨著下一個難題。
他說什么來著?這盛京的富貴潑天,也不是尋常人想撿就撿得,但是這皇帝刁鉆的問題,就足夠他頭疼的了。
皇帝幾時能成仙?
這世上哪來的仙人?
“圣上已是至尊至貴之人,與這塵世中的神仙何異?”宋玄只能笑著說?!斑@普天之下,皆是圣上的臣民,就算真有仙人,也未必有圣上的能耐?!?/p>
他分明是在回避這個問題,姬回卻聽得愣住了:“這么說,先生不信這世上有仙人?”
“若說老而不死曰仙,或許是有的?!彼涡斏鞯卣f?!暗粽f跳出七情六欲、囂囂紅塵之外,那怕是沒有的?!?/p>
姬回的目光凝滯了片刻,隨機露出了一絲興味來:“宋先生,您是第二個告訴朕,這世上沒有仙人的人。”
“第一個是護國寺的神僧,了了大師。”姬回目光淡淡,似乎是有些懷念,又似乎是有些喜悅。
之后姬回的神色有些懨懨,說話間時不時咳嗽兩聲,有宮人上前來伺候他服了什么丹藥,也沒見他精神好上多少。
他問的也大都是些求仙問道的事情,宋玄能說則說,不能說的便糊弄過去,姬回也沒有多問。
過了足有大半個時辰,姬回才慢悠悠的說:“二位若是還沒有落腳的地方,不如在摘星閣暫時安置了吧。”
摘星閣是大堯之初建的一座高樓,本是當時的國師居所,里內(nèi)宮不遠,方便皇帝隨時找國師解惑。
只是如今已經(jīng)三代沒有出過國師了,姬回又弄出了一群僧官道官,大都封個天師的名頭,便都安置在了摘星閣里頭。
他將宋玄二人安置進去,便有那么一絲器重的意味了。
這讓周圍宮人瞧著他們的眼神都多了那么一絲的諂媚,畢竟如今得到姬回寵信的兩位天師,混得是如日中天、風(fēng)生水起。
若是宋玄能成為第三人,那是怎么巴結(jié)都不為過的。
“我還是感覺這事太蹊蹺了,你說這不會是什么新做的局???”直到兩人住進星辰閣里頭,方秋棠仍處在一種茫茫然不知所措的狀態(tài)。
宋玄打量著周圍忍不住笑:“在宮城冒充皇帝?哪個狗膽包天的敢這么玩?就為了給你下個套?”
方秋棠也曉得只是自己的疑心作祟,卻還是恍惚:“可咱們連個局都沒下,皇帝老兒……不對,圣上憑什么看重你?畢竟他身邊那些天師真假不論,都是號稱自己能呼風(fēng)喚雨、求仙問道的?!?/p>
相較之下,只說自己是個算命先生的宋玄真是實誠到家了。
宋玄搖了搖頭:“我也不大清楚,我總覺得……今上跟我想象中不一樣?!?/p>
姬回并不像是一個因愚蠢昏聵而篤信神明的君主。
更不像是會一心求長生之人。
可在威力強大的炸藥面前,他仍是更在意虛幻的求仙問道之事,絲毫沒有身為帝王的野心。
這讓宋玄感到有些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