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惡鬼

瞧見姬云羲，宋玄就曉得，自己獨(dú)自行事的計(jì)劃可以歇了。他坐到祝陽趕著的馬車上，身邊坐著天下最尊貴的人，腳下趴著天下最尊貴的狗。

這路上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宋玄怕就是天下最大的罪人。

大概是見多了姬云羲的任性，宋玄心中竟多出了幾分怪異的幽默來。

姬云羲開口便帶著說不出的生硬：“哥哥倒是與陸相打得火熱?！?/p>

宋玄蹲下揉了揉二狗的毛發(fā)，由著它在自己手底下撒歡打滾，嘴上還要笑著安撫姬云羲：“同朝為臣，總有些往來，你何必在意這個(gè)？”

姬云羲輕哼一聲，語氣中多了幾分涼意：“晚上不許我留宿，白日又和別人廝混，宋玄，你眼里還有我沒有？”

宋玄抬頭一瞧，只見姬云羲一雙眸子幽幽地瞧著他，帶著說不出的質(zhì)問。

他啞然失笑，伸手去捏姬云羲的鼻尖，左右晃了晃：“我這是為了誰在鞠躬盡瘁？嗯？圣上？”

“好歹給我講些道理，白日用了我，夜里就不能放過我？任是誰家的丫鬟仆役，也沒這樣使喚的?！?/p>

姬云羲被他說的冷意漸消，不自覺地露出孩子氣的一面來，低低嘟囔了一句：“我寧可留在夜里用?！?/p>

宋玄聽了牙根癢癢，伸手敲他的腦殼，姬云羲也由著他欺負(fù)，趁機(jī)抱上了他的腰身，好似一塊碩大的粘皮糖。

兩人在車?yán)?，外頭還有祝陽，宋玄便有些不自在，想要掙脫出來。

卻聽見姬云羲埋首在他的衣衫里，吐出一口氣，輕聲嘆息：“哥哥，我有些乏了?！?/p>

宋玄微微一怔。

他知道姬云羲這幾日面臨的壓力和境遇，也曉得他在竭力破局。只是姬云羲很少跟他訴苦，平日里見到他，也只跟他說些甜膩膩的諢話，這便讓宋玄誤以為他游刃有余。

可現(xiàn)在想想，以姬云羲的位置，又能容易到哪里去呢。

“這世上要只有我們兩個(gè)就好了?！奔г启说偷偷卣f了一聲，似乎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低低地笑了起來，連帶著宋玄都能感受到他微微的顫抖。

宋玄有時(shí)忍不住想，若是沒有早先貍貓換太子的舊事，姬云羲或許能在宮里金尊玉貴得長大，雖然體弱多病，卻剛好可以做個(gè)快活的逍遙王。

總比現(xiàn)在要輕省自在得多。

青年擁有漂亮的肩胛骨，背部的輪廓單薄優(yōu)雅，溫馴乖巧地伏在宋玄的膝上。

幽沈的眼珠中卻醞釀著說不出的暴戾。

“若是那些礙眼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消失就好了，除了哥哥，沒有一件讓我快活的事情。”姬云羲喃喃地說著?！斑@世界本就如此難看么？”

姬云羲本就年輕，心性不穩(wěn)。幾日來又同高官周旋，見多了某些人的嘴臉，便忍不住生出厭惡暴虐的心思來。

內(nèi)里個(gè)頂個(gè)的窮兇極惡，表面卻一個(gè)比一個(gè)道貌岸然，偏偏還端著貴族文人的高貴作派，對他指點(diǎn)江山、教他禮義良善。

他本以為自己早已與污泥無異，可見了那些表里不一、滿口禮儀道德的“完人”們，他竟覺得自己先頭對自己的厭棄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