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不是姬云羲的人,只是冒用他的名頭,在做這些販鹽的生意罷了。
可姬云羲和季硝的意思,分明是一唱一和,把這販鹽的生意據(jù)為了己有,想要越過他去,直接把這現(xiàn)成的、經(jīng)營好的生意鏈拿到手中。
姬云羲分明對這生意一概不知。
他卻偏偏做出了一副了如指掌的樣子,好似從始至終都是他在操控,如今只不過是祝阮這個喉舌叛逃了似的。
這怎么行?
祝阮大驚之下,慌忙開口:“等等——”
話音剛落,他就只覺得喉頭一涼,再也發(fā)不出聲音來。
眾人聞聲轉(zhuǎn)頭去看,正瞧見祝阮喉嚨被切斷了大半,鮮血噴濺出來,甚至還能聽到“嘶嘶”的聲音。只瞪著一雙眼睛,眼瞧著行兇者的方向,頹然倒地。
祝陽收回刀來,從懷里掏出一方手帕,細細地擦了刃歸鞘,臉上還帶著燦爛的笑容,沖著眾人抱拳:“失禮了。”
眾人心頭發(fā)涼,忍不住轉(zhuǎn)開了目光。
姬云羲輕輕咳嗽了一聲:“讓諸位見笑了,本宮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另外,”姬云羲眉目低垂,里頭里帶著危險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凹热蛔H钜呀?jīng)背叛了本宮,若是與他的人再有勾結(jié),本宮便只當做是同謀了?!?/p>
“到時,可別怪本宮翻臉無情?!?/p>
姬云羲起身走了。
祝陽笑了笑,在祝阮被切開的喉嚨口撒了不知什么粉末,止住了不斷流淌的鮮血,又將那尸體裝進一個黑布口袋,利落地扛了出去。
只剩下季硝站在原地慢悠悠地說:“諸位,還有什么問題嗎?”
別的不說,只季硝這個姿態(tài),眾人便曉得,死了一個祝阮,反倒讓季硝這只花孔雀上了位,從同是被利用的苦力,變成了上位者的喉舌。
也不曉得是走了什么運。
少不得有人在心底暗罵他幾句賣屁股上位之類的諢話。
倒也有清醒些的:“方才那個,真的是三皇子?”
若是在別的地方,其實他們也不至于如此警惕,只是四方城這地界,什么東西都有冒充的,從王爺?shù)綒J差,這些江湖騙子沒有不敢做的事情。
“如假包換?!奔鞠跣χf。“你們?nèi)羰遣恍?,只管自己想法子去查?!?/p>
“只不過,”季硝的眼風一掃,“這世上有幾個騙子,敢對祝阮動手呢?”
這話倒真的讓眾人信服了三分。
皇子身側(cè)的侍衛(wèi),也都是有品級的存在,這世上哪個騙子膽大包天,也不敢謀殺朝廷命官。
那跟做個局騙個錢,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既然殿下已經(jīng)回來了,我倒要來問問諸位的意思?!奔鞠踝匾巫樱雮€身子陷了進去?!斑@生意,諸位是想接著做呢,還是……另覓靠山呢?”
眾人哪里還敢說不做,紛紛笑著表起了忠心,仿佛從來就沒有生過背叛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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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祝陽在馬車外頭等著季硝,姬云羲坐在馬車里頭。
如今天氣涼,他穿得厚厚實實,又披了一件撐場子的狐裘,手里握著精致的手爐,愈發(fā)襯的他弱不禁風、溫良無害——如若他身邊沒有躺一具黑布包裹著的尸體的話,這副模樣會更有說服力一點。
祝陽也有些看不下去:“要不屬下去把這尸體處理了吧?!?/p>
姬云羲正在閉目養(yǎng)神:“不用,回去喂狗。”
祝陽忍不住道:“殿下,咱們沒帶狗來?!?/p>
“宋玄那條還餓著呢,出門前忘喂了?!?/p>
祝陽想到宋玄養(yǎng)的那匹狼一樣的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說:“殿下,按理說這話不該屬下說……但是,您沒必要為宋先生冒這么大的風險?!?/p>
姬云羲仍舊閉著眼,仿佛沒聽到他的話似的。
“咱們殺了祝阮,又大張旗鼓地去官府求助,宮里那些人知道您沒死,肯定是要有動作的。”祝陽硬著頭皮往下說?!澳皇菗乃蜗壬瑢傧氯ソ侏z也不是什么難事。咱們鬧出這么大動靜,只為了讓宋先生出來,屬下覺得……不劃算?!?/p>
“說完了?”姬云羲問。
“說……說完了?!弊j栒f完了,反而氣弱了。
“那就去看看季硝,”姬云羲揉了揉太陽穴。“讓他快點,一會還得去官府應(yīng)酬?!?/p>
祝陽不由得泄了氣。
他也習慣姬云羲不動聲色的樣子了。
姬云羲這個主子,要比其他所有主子都要難伺候。
他沒有什么架子,不怕冒犯,甚至沒有身為一個皇子的傲氣,他拒絕跟所有人交流,你永遠不需要揣摩他心里的主意。
但是只有一點,一旦他認為你該死了,那你就是死到臨頭了。
他無所謂你對他什么態(tài)度,冒犯與否,是不是忠誠,這一切對他來說似乎都無所謂。就像是棋盤上的黑白子,一步一步走到那里,該犧牲哪顆,就是哪顆,對他而言沒有半分區(qū)別。
這一次姬云羲的動作,卻讓祝陽有些看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