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娘懷著身孕抑郁而終,一尸兩命,他不曾惋惜過,因為她不是他真愛的女子,是父母硬塞給他的東西,要不是魯老夫人說只要他肯乖乖娶了孟家的三小姐就讓他把老相好正大光明領(lǐng)進府,他是怎么都不肯委屈自己的娶個不愛女人。
“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其實我一直最欣賞你這種‘真性情’的人,我也討厭你,既然你這么希望由我來管,我保證,你會比落在嚴(yán)大人手里還慘上數(shù)倍?!?/p>
錢珞瑾想,她現(xiàn)在的表情一定可怕極了,她本想安靜地做個傻白甜,可當(dāng)她想起孟三娘活著的時候,想到那一年孟三娘在護城河里放下“愿與夫君相濡以沫”的花燈,她沒有辦法不憎惡魯公子,甚至憎惡那明知自己兒子是個火坑還花言巧語去求親的魯公子的父母。
說完,錢珞瑾帶著下人們頭也不回地走出魯參領(lǐng)府。心頭的陰云卻消散不了,時隔數(shù)月,再回都中已是時移世易,物是人非,只留下一筆又一筆的仇怨等著清算。
孟二娘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將心里保留的秘密告訴錢珞瑾,從錢珞瑾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魯府,看得出,她對自家妹妹確實真情,就是看在孟三娘的面子上,她再藏著掖著也是對不起孟三娘。
也是因為這件事才導(dǎo)致孟家全家入獄,要不是當(dāng)年孟二娘以身試藥積下了陰德,只怕孟家早就因此成了徘徊的冤魂。
當(dāng)年謝老太爺只是偶感風(fēng)寒,被太醫(yī)院兩個太醫(yī)日夜看護,病情還越來越重,撐了不到一個月就駕鶴西去,身為醫(yī)者,孟二娘怎么都覺得蹊蹺。
最初,謝老太爺剛?cè)静〉臅r候,來太醫(yī)院請的是孟二娘,太醫(yī)院主簿卻額外安排孟氏父女照看得了痢疾的賢太妃,額外又派了別的太醫(yī)去鎮(zhèn)國公府。
太醫(yī)院出診全憑主簿調(diào)度,本也無可厚非,那兩位太醫(yī)都是太醫(yī)院的老人兒,比孟二娘資歷高得多,給鎮(zhèn)國公出診也說得通。要不是她生性多疑,也不會偷偷去翻查謝老太爺?shù)牟′浐退幵?/p>
那時,孟二娘沒有立刻告訴鎮(zhèn)國公府,因為顧念著魯府和威國公府的牽扯。如今,這份顧慮倒是多此一舉,有些人并不配她叫一聲“妹夫”。
有時候,錢珞瑾深愛著穿越來的生活,有時候,錢珞瑾又恨透了這里。權(quán)力、禮教、戰(zhàn)亂,都是吃人的東西,那么多她所喜愛著的人消失在她眼前,逝者往已,只留給生者無期的思念和仇恨。
腦袋里很清楚不能被仇恨沖昏了大腦,可她做不到啊!那是她的家人,就算沒有真的血緣關(guān)系,也是她心靈上永遠(yuǎn)眷戀的親人。
慕從錦把牢里剩余的事情全部處理完,來找錢珞瑾,剛打了照面就知道錢珞瑾心情不好,走過去牽起錢珞瑾的手:“怎么了?”
錢珞瑾說不出口,那么多事情,沉甸甸地壓在她喉嚨里,只能搖搖頭,反問:“你那邊怎么樣?”
“剛得到信兒,麗貴妃把自己關(guān)在東宮里,三皇子已經(jīng)派人圍了東宮,現(xiàn)在讓我也過去?!?/p>
“我和你一起去。”
麗貴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東宮,從宮女來報三皇子入城的那個瞬間,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死期將至,只是怎么個死法,是她唯一能猜測的事情。
這個皇宮真大啊,到東宮的路也很長,一路上都沒有看到人影,想來人早就跑光了,除了她這個無處可逃的人。
仔細(xì)想想,上一世死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一個寒冷干燥的時節(jié),因為她還記得,那時她死的時候,玉蘭花都沒有開。
麗貴妃坐在秋千上,晃啊晃啊晃啊,眼睛呆呆地注視著前方。她沒有看任何東西,目光都是散的,思緒早已飄回了遙遠(yuǎn)的時候,似曾相識的場景,總能讓她想起上一世,在她還是太子妃的時候。
東宮門外早已聚集了三皇子的人馬,把東宮圍得水泄不通,三皇子也等在門外,就在隊伍的正前方,沒有立刻派人沖進去。先帝未曾廢棄貴妃,而且他也不想真的破門而入,鬧得跟逼宮似的。
錢珞瑾和慕從錦趕來時,麗貴妃仍在里面,她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她就坐在里面等著,誰也不知道她在等什么,也許她誰也沒等,因為她很清楚,今日,誰都不可能來救她。
錢珞瑾甚至連麗貴妃的模樣也想不起來了,卻能記得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她所害的每一個人。不管是對謝二爺喪禮的種種刁難,還是直接動手腳害死謝老太爺,錢珞瑾全部都記得,更不會忘她有多少次想殺了自己。
死亡是罪孽深重之人最好的解脫,錢珞瑾應(yīng)該高興,麗貴妃沒有在聽到噩耗的時候一刀捅死自己,現(xiàn)在,這一刀要由錢珞瑾來砍。
“把威國公府的人全都帶過來?!卞X珞瑾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