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睡覺前想看。”易轍握著吹風站在一旁,輕聲說。
許唐成打開機器,將畫面播到了自己的那封視頻信上。
“你看了這個了吧?”
原本,很多話都該當面說才更有誠意的??赡菚r許唐成的心里并不比易轍鎮(zhèn)定多少,他不覺得自己若是面對易轍,能夠克制住情緒,將想說的都表達清楚,所以才提前寫了稿子,又錄了視頻。
“看了。但是我看到得太晚了。從南極回來,我們聚會,我聽到別人唱《一生中最愛》之后來翻相機,才看見你留給我的視頻。”易轍頓了頓,“如果我早一點看到,會一天不耽擱地飛過去找你。”
說完,他推動了吹風機的開關(guān),熱烈的噪聲中,易轍卻又想,但若是自己從南極回來以后就飛到海南去,是不是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許唐成給他哼的并不是什么厄瓜多爾的生日歌。
“唐成哥……”慢慢地將許唐成的頭發(fā)吹干之后,易轍忽然無比乖巧地叫了這么一聲。許唐成還在因為剛剛易轍的話晃神,聽到這一聲喚,有些遲鈍地抬頭看他。
一雙灼灼的眼睛盯著他,眼睛的主人微微提著嘴角,問:“你還騙過我沒有?”
許唐成一愣,立馬否定:“沒有。”
易轍沒繼續(xù)說話,而是把吹風放下,從許唐成的手里拿過了相機。摁了幾下,他將相機遞回許唐成的眼前,說:“你騙過?!?/p>
許唐成在滿腦袋的疑惑中看向相機顯示的畫面,發(fā)現(xiàn)是那次在易轍家給他過生日,自己正在做飯的片段。
“想起來了么?”
想起來什么?
許唐成眨眨眼,搖頭。
易轍仔細想了想,關(guān)了相機:“那算了。”
許唐成不知道易轍什么時候?qū)W會吊人胃口這招了,直到易轍收拾清了,走去關(guān)燈,許唐成都還坐在床上一個勁催他快點告訴自己。易轍抿著唇都壓不住笑,關(guān)燈之后直接抱住許唐成躺倒,說:“快睡覺?!?/p>
“我發(fā)現(xiàn)兩年不見你還真長大了,???”許唐成撇開頭,躲過親吻,用一只手捏住他的臉威脅道,“你先說,說了再親?!?/p>
易轍低低地笑了兩聲,投降:“面條啊,想起來了沒?”
C市家里的冰箱,從前對于易轍的意義就是速凍水餃的存儲地。但去南極之前,他在那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袋凍了不知多久的面條。
曾經(jīng)年紀輕輕,不知道兩個人到底應(yīng)該買多少面條,不知道那一袋面條若是全部煮出來會多得可怕,也是因為年輕,所以說起豪言壯語來毫不含糊。
他曾經(jīng)對著鏡頭發(fā)誓,說會把許唐成煮的面條都吃光。而許唐成那時在對著鏡頭笑,沒有反駁他,沒有質(zhì)疑他,只偷偷藏起來半袋,縱容著他幼稚的誓言。
許唐成就是這樣,做什么都是默默的,連愛他也是。若不是機緣巧合,太多的愛都會永遠隱匿在他們平凡無奇的過往中。即便到現(xiàn)在,易轍也知道從前一定還有他不知道的太多太多。
鄭以坤曾經(jīng)問過易轍,他為什么喜歡許唐成。易轍沒想過這個問題,也根本不想回答,當時他捧著那半袋面條蹲在冰箱前,接受著冷氣的侵襲,就只想——幸好是他住在了許唐成的對門,幸好是他得以喜歡上許唐成。
他喜歡上了許唐成,別人卻只能與許唐成有個一面之緣,光是這樣想,易轍都覺得自己命太好。
兩個人都躺在床上,思緒都在兜著圈地轉(zhuǎn),但許唐成想的和易轍不一樣,面條的事兒在他這不特別,另外的一件事,他卻忍不住深究。
“易轍?!?/p>
“嗯?”
許唐成側(cè)過身躺著,一只手搭上易轍的手臂:“你是從南極回來之后,才看到的那個視頻么?就是我留給你的那個?!?/p>
“嗯。”
羽絨被輕飄飄的沒重量,躺在底下,暖和的感覺也像是沒有蓋棉被那樣實在。許唐成忍不住往易轍那邊湊了湊,感覺到他的動作,易轍立馬轉(zhuǎn)過身子,摟住他的腰。
“冷?”
許唐成搖搖頭,耳朵蹭著枕頭,蹭出有些粘膩的聲響。
“沒有。就是在想,你是回來之后才看到那段視頻的話……”黑暗中,許唐成看不清易轍的眼睛,便抬起手,摸了摸。易轍的眼睫閃了兩下,接著,便在他的手指下閉上了眼睛。
“那這兩年,是怎么過的呢?”
沒聽見他說的“我愛你”,沒聽見他說的“等我回來”,是怎么過的呢?
許唐成還以為自己真的留給了易轍安全感,卻原來,他還是自己撐過的兩年。
這個晚上有種交錯的和諧,如同許唐成不在意那半袋面條,易轍也并不在意這個問題。
“想著你過的啊?!彼H了親許唐成,說,“而且,不管怎么過,不都已經(jīng)過來了么?”
快要抵擋不住睡意的時候,有一只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腰間,許唐成聽到的那個聲音就在他的耳邊。
“睡吧?!?/p>
“易轍?!狈浅9虉?zhí),許唐成又一次撐開了眼皮,“你想不想要一個婚禮?”
那套西裝穿在易轍身上太好看了,好看到做講座可以穿,面試可以穿,參加別人的婚禮可以穿……
那……其實參加自己的婚禮也可以穿。
“婚禮?”
“嗯?!痹S唐成太困,終于閉上眼睛,描繪著他醞釀了一整晚的設(shè)想,“你馬上要準備畢業(yè)了,到時候三亞的專案也差不多結(jié)了,我回北京之后會換一份工作,所以可以先辭職,給自己放個假。我們兩個人出去玩吧,找一個很美的地方,辦一場婚禮……最好是海邊……你不喜歡人多,我也不喜歡,我們可以不請來賓,但場地要好好布置,主持也要是正式的……”
浮現(xiàn)在易轍眼前的畫面太美好,以至于他呆愣地望著空茫的黑暗,都忘了回話。
“我覺得,你應(yīng)該喜歡。”
許唐成對婚禮沒什么執(zhí)念,中式也好,西式也好,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期盼著永結(jié)同心的儀式,可真正的永結(jié)同心,其實和這個儀式?jīng)]什么關(guān)系。
但他想,一個會惦記著要和他去藍色港灣看燈海的人,應(yīng)該會喜歡這樣的一個儀式——
他們會鄭重地說出一句誓言,然后無論貧窮、富有,健康或疾病,都再也不見分離時的那個背影。
─ 番外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