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了?”許唐成沒有追究易轍有些突兀的出現(xiàn),這樣笑著問他。
“嗯,”易轍突然被這么多人盯著看,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他的目光轉(zhuǎn)了一圈,掃過每個人的臉,最后朝許唐成的方向傾了傾身,用手碰碰許唐成手里那個屬于成絮的背包,“我?guī)湍隳??!?/p>
這時有個女生反應(yīng)過來,有些感慨地問許唐成:“來接你的???弟弟也太帥了吧?!?/p>
一群連大學(xué)都已經(jīng)告別了的“老年人”,看著面前熟悉的校服,不免都有些挪不開眼。騎著山地車,在握住車把時就必然弓起后背,少年的背脊頂著校服,在中間撐出一條微隆,青澀又獨特。一個高高大大、長相順眼的男生,像是連每一根骨骼、每一次呼吸都承載著“青春”二字。
許唐成注意到了這一霎的安靜,他看著易轍旁若無人地將書包掛到車把上,再繼續(xù)直勾勾地看向自己,終于笑了兩聲,轉(zhuǎn)身同大家道別。
易轍把自行車騎出了和步行相同的速度,因為速度太慢,他只能一會兒扭著騎,一會兒又因為要躲避來人而用腳劃著地走。許唐成看他在這樣的天氣里還是只穿了一件校服,一件衛(wèi)衣,便說:“走回去還得會兒呢,你冷不冷,冷就先騎著走吧。”
“不冷?!?/p>
走在許唐成另一側(cè)的成絮一直在偷偷打量易轍,從羨慕他的身高,到羨慕他的長相。他忍不住問許唐成:“這是你弟弟呀?”
許唐成點了點頭。易轍暗暗捏了幾下閘,始終低著頭,用車轱轆壓著地上一段段不甚嚴(yán)實的磚縫。
“真高……”
這句成絮說的聲音很小,易轍沒聽見,但他聽到許唐成笑出了聲音,抬起頭時,還看見他一只胳膊搭上成絮的肩,揉了揉成絮的腦袋。
他皺了皺眉,又低下頭一個勁地瞎捏閘。
“你怎么跑車站來了?”許唐成笑完,問。
“接你?!币邹H說,“我問了唐蹊你什么時候回來?!?/p>
騎自行車接人么?委實特別了。
“找我有什么事么?”
特意問了自己回來的時間,又特意跑到車站來等,應(yīng)該不會只是放假了太開心的緣故吧。
而被突然問了這么一句的易轍卻遲遲沒做答,見成絮也有些好奇地歪頭看著他,易轍將那只放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來,搖頭:“沒事?!?/p>
“真的?”許唐成不太相信,以疑問的語氣再次確認(rèn)。
“嗯?!?/p>
將信將疑地,許唐成點了點頭,忽而又想到了什么,跟易轍說:“哦對了,你有沒有手機(jī)?每次見著你我都忘了這事,你有手機(jī)的話給我個號碼,有事聯(lián)系也方便?!?/p>
易轍往前蹭了兩步,朝他側(cè)過頭,有些遲疑地說:“我現(xiàn)在沒有手機(jī)?!?/p>
手機(jī)這東西,是用來和人聯(lián)系的,而他在之前幾乎從沒有過這種需求。他看著許唐成:“你把你的號碼給我吧?!?/p>
那天晚上,許唐成收到了兩條來自于陌生號碼的短信,一條來自于萬枝,內(nèi)容是短短的兩行字,告訴他她是萬枝,找韓印要了自己的手機(jī)號碼,并在最后加了一個笑臉。
另一條則是來自易轍,內(nèi)容更加簡明——“我是易轍?!?/p>
在時間步入2008年之前,易轍買了自己的第一個手機(jī),發(fā)送了第一條短信。
夜晚,他將自行車騎得飛快,穿過一條條彩燈流離的街,掠過頭頂一個個配著彩綢的紅燈籠。街上滿是來散步、賞燈的人,易轍在經(jīng)過他們的時候,能聽到他們肆無忌憚的笑聲、音量高昂的談?wù)撀暋5苌衿娴?,第一次,他覺得人們的說話聲也沒有那么吵鬧,即使是不帶耳機(jī)也可以忍受,寫著大大的“元旦”兩個字的紅燈籠也并沒有那么丑,甚至連這原本對他沒什么意義的節(jié)日,也突然變得讓他能夠忍受,甚至,有些喜歡。
一切將他帶到他身邊的東西,都該歸類為“好”。這是易轍對于這個世界最為膚淺真實的認(rèn)知。
紅色的自行車穿越了市中心,順著燈光逐漸消散的方向一直向前,漸漸的,繁華遠(yuǎn)去,燈不再明。
快到那個蓋著一個大下坡的拱形門洞時,一聲有些陌生的消息提示音劃破了逐漸鋪蓋的寂靜。
18點52分,寄件者:xtc。
“好的,知道了?!?/p>
到下坡了。
易轍握著手機(jī),松開了車把。當(dāng)他以一個似乎面臨失控的瘋狂速度俯沖而下時,手機(jī)螢?zāi)坏牧炼葎澠屏似岷?,軌跡洶涌,剛烈熾熱。
這個動作易轍做過無數(shù)次,卻從未有一次如這次來得震撼,他的心跳得過于劇烈,怎么深呼吸都停不下。
是一聲刺耳的剎車聲結(jié)束了這一場刺激。易轍將手機(jī)放回口袋里,腿撐著地,背靠樹叢,回頭去望那個斜坡。
短信提示音第二次響起。易轍愣了愣,懷疑是不是自己沖刺過后的幻聽。再然后,他迅速將兩只手都揣進(jìn)了衣服的口袋。
悉簌聲響,右手碰到的是涼涼的手機(jī),左手卻碰到了一張被整整齊齊地折疊好的紙——那是這次聯(lián)考的成績單。
手機(jī)螢?zāi)辉俅瘟亮似饋怼?/p>
“買手機(j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