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行止扔開手里的簽字，從自己的衣服了掏出紙巾擦了擦，一邊擦一邊說，“不論外界怎么看，我絕對不是過來一輪游，我也想讓百姓安居樂業(yè)。”

“我知道，那你有什么想法嗎？比如說，發(fā)展一些支柱型產(chǎn)業(yè)，打擊毒品，掃黑除惡？”

令行止扔開手里的紙，抿著唇，與周兮野對視，過了幾秒后，他才說，“很難?！?

周兮野點頭，有些地理位置就是要得天獨厚，資源豐富，亦或者是歷史原因——比如說內(nèi)蒙古包頭市的鋼鐵產(chǎn)業(yè)，還有軍工產(chǎn)業(yè)，養(yǎng)活了一座城市的人。但是更亮眼的是鄂爾多斯的資源，和山西的煤礦資源一樣，帶來巨大的經(jīng)濟利益。

東北的老工業(yè)區(qū)，如果政府想要發(fā)展，也是可以帶動的?？偠灾?，要在昆明建一個特點鮮明的支柱型產(chǎn)業(yè)很難。

經(jīng)過疫情，大部分人都明白，旅游業(yè)是真的不堪一擊。

“房地產(chǎn)”，周兮野簡單說了這叁個字。

令行止笑了一下，“房地產(chǎn)是中國經(jīng)濟的基石，放在哪里都是支柱型產(chǎn)業(yè)?？墒前傩諞]錢，怎么買房？”

于是，周兮野說出了今晚讓令行止最震驚的話，“毒品?！?

過了許久，令行止才說，“你瘋了？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一個市委書記和毒梟勾結(jié)，別說你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你這條命還要嗎？如果你要往遠走，那就不能有任何污點?！?

周兮野點頭，“我知道，我也不是那種為了錢犧牲權(quán)的人，只是我想說，既然我想到了這一點，那其他人也會想到?！?

令行止不明白周兮野的意思，他看著她。

“我來上任之前，不僅僅去昆明調(diào)研，也去了許多偏遠的地方。其中有一個村子是專門制毒的，但是村子里的人沒有吸毒的。你知道云南鹽酸的使用是嚴格限制的，因為它是制毒過程中的必備產(chǎn)品，但是那個村子里的人買來原材料，自己制作，人工合成的毒品，銷量可觀?！?

“那個村子里的人，都沒什么正經(jīng)工作，但是確實人口結(jié)構(gòu)最合理的村落。孩子、成年人、老人，都十分合理。沒有離開村子的，更沒有留守兒童，當(dāng)?shù)卣畬@個村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連緝毒警察有時候都會繞過他們調(diào)查?！?

“因為他們知道窮是什么滋味，他們也知道如果他們不做這一行，就沒法活?！?

聽著周兮野的話，令行止的臉色一寸一寸暗淡下去，“周兮野，你到底想做什么？”

燒烤攤邊上人越來越多，夜色被煙火氣填滿，小孩嬉鬧的笑聲，食者身邊臥著的狗發(fā)出無聊的哼唧聲。

周兮野搖搖頭，“我什么都不想做，我也不敢做，正義與生存，對你我來說或許不是一個難以抉擇的命題……”越說她的聲音越小，不知道是不是啤酒上頭，周兮野覺得自己的話沒有任何邏輯，她也覺得自己瘋了，“鄂爾多斯、山西有煤礦，大連有海鮮……云南的優(yōu)勢就是離金叁角近……我不想浪費這個資源。”

令行止沒忍住，拿起早就涼了的茶水，潑在周兮野的臉上。周兮野看到了令行止的動作，可她沒有阻止，茶水撲面而來，她閉上眼，而后緩緩睜開，看著滿臉陰鷙的令行止。

“周兮野，你是想死在昆明嗎？”

不出錯就是最大的政績。

一旁的人時不時看過來，好奇是不是情侶吵架了，怎么男方這么無理。警察也注意到了，有些緊張，害怕黑社會的事情再次出現(xiàn)。

周兮野突然笑了，抽著小餐桌上的紙巾擦了擦臉，“我只是想想，你別生氣。”

令行止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tài)，把茶杯放下，緩和了一下語氣，“這么做不值得，你付出這么多，去戰(zhàn)場，幫葉利峰，機關(guān)算盡才得到這么一個位置，為了昆明的經(jīng)濟發(fā)展，要做這么大的犧牲，一步錯步步錯，值得嗎？”

“如果說得到權(quán)勢擺布他人是我向上爬的本性，那為百姓做一些實事是我唯一能做的善事?！?

“周兮野！”令行止氣瘋了，壓低聲怒吼，“你要是做了那種事，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我不想再變成你的敵人了……”

周兮野聽到令行止的話，隔著煙火氣看他，好像要把他看穿一樣。令行止也任由她看，他的目光堅定不容審視。

“令行止，你是不是愛上我了？”周兮野輕聲問，比煙霧還飄渺的聲音，“你都不了解我，你愛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