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有話要說,還有賬要算,但此刻他滿心都是一種想哭的溫柔,便決定暫且把兩人的矛盾擱置。許蘇伏在傅云憲的病床前,任他撫摸著自己的后背,安心睡了過去。
殊不知夜里還能說上話,白天根本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病房里來客絡(luò)繹不絕,基本都是律師,既有行業(yè)翹楚,也有圈內(nèi)新人,一撥接著一撥地來獻殷勤。
對于傅云憲不顧安危去救許霖一事,一個巴掌仍不解恨,許蘇既驕傲又生氣,兩股感情跟兩道相逆的真氣似的在他體內(nèi)沖撞,疼得很。他倆之間還有矛盾要解決,許蘇想攆這些律師出去,卻也只能空想,傅云憲傷勢不輕,比往常寡言,但也比往常隨和。見傅云憲都沒有攆人的意思,許蘇百無聊賴,獨坐一個上午之后,趁著病房人多,也沒人留心自己,他悄悄溜了出去。
剛一出門,許蘇眼睛猛地一亮——
春光颯至。
唐奕川走出了電梯,沒穿檢察制服,一身便裝,依然挺拔清俊,打眼至極,仿佛他在,病房里那些大小律師,一個都不夠看的。
許蘇這會兒仍然生氣,但一見唐奕川就把那些糟心事全忘干凈了,他畢恭畢敬地喊了對方一聲“唐檢”,想了想又說,“病房里這會兒人多,唐檢吃飯了嗎,我請你一起吧?!?/p>
唐奕川欣然答應(yīng),兩人一起去了醫(yī)院附近的一家小館子,點了三五個家常菜。唐奕川雖已是副廳身份,但為人相當(dāng)隨和,對餐廳服務(wù)員彬彬有禮,吃東西也不挑剔。
許蘇本就對唐奕川印象極佳,蔡萍兒子的販槍案由他出面斡旋解決之后,更是對其五體投地,此刻坐在唐奕川的對面,對方哪怕只是抬頭看他一眼,他都覺受寵若驚。
兩個人就傅云憲的傷勢情況聊了一聊,知其無恙,唐奕川替許蘇將杯中的茶水添滿,問他,想不想加入檢察隊伍?
“我?”許蘇正夾著一粒沙拉牛肉丸送進嘴里,聽到這話大感驚訝,手一抖,丸子擦過嘴角,直接掉餐盤里了。俄而他搖頭道,“我不行的,我被拘留過,政審過不了?!?/p>
“真要有心,沒有辦不了的事情?!碧妻却ㄎ⑿?,抬起一手朝許蘇伸了過去,“你是才大志疏,跟了傅律以后,只想安安分分當(dāng)君漢老板娘了?”
許蘇不解唐奕川伸手的意思,但覺“才大”二字聽著很是窩心,便循著他的手勢傾身上前,把臉湊了上去——
唐奕川皮膚奇白,手指修長冰冷,指尖落在了許蘇的嘴角邊,許蘇整個人都跟觸電似的顫抖起來。他用食指替他擦掉了剛剛沾在臉上的沙拉醬,轉(zhuǎn)而食指交換拇指,又在他唇上輕輕一抹。
這個動作像是無意識而為,許蘇驚駭?shù)醚銎鹉?,大睜眼睛,正撞上唐奕川微微含笑的目光。這人眼睛狹長漆黑,眼神凌厲,平日里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精英感,但此刻卻如化冰的溪水,說不上來的體恤溫柔。
這是……幾個意思?
跟自己的這位男神從沒這么親近過,許蘇的大腦完全宕機,半晌怔著不動。直到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惡狠狠的聲音:“唐奕川!”
這個聲音相當(dāng)熟悉,許蘇跟被拿臟的賊似的,手忙腳亂地撤回上身。扭頭一看,果然,傅玉致正滿面怒氣地朝他倆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