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賊兮兮的樣子一準有事,傅云憲也不繼續(xù)說破,嘴角往上淺淺一扯,一手松了皮帶,一手摁著許蘇的脖子往自己胯間壓過去,意思明顯,要提條件可以,得他用嘴伺候自己。
“我不?!痹S蘇拒絕,繼而梗著脖子反抗,掙扎一下,腦袋就起來了。以前傅云憲也提過這類要求,許蘇做不慣這個,死活不同意。其實他那點力氣遠不及傅云憲,也就勝在對方不真跟他計較。
“老子不樂意?!痹S蘇還是跪坐的姿勢,但挺直了脊梁,振振有詞,“你找那位大明星去唄,人家那臉多好看,那唇多柔軟,人家笑得多嫵媚,伺候得多周到,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您堂堂大狀干嘛舍易求難呢?”
傅云憲笑笑,抬手在許蘇鼻子上刮一下:“酸么?”
許蘇自己把剛才那番針對鄭世嘉的話拿來咀嚼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有點酸,心虛而故作不虛,道:“酸也不樂意,你那玩意兒太粗太長,還有紫黑紫黑的一溜褶子,真丑?!?/p>
傅云憲抬起許蘇的下巴,俯身向他靠近,微瞇的眼睛露出兇光:“這是求人的樣子?”
“說了沒事求你……”唯恐再賴下去一會兒不好收場,許蘇想了想,適時改口道,“但你要求我求你,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求求你好啦?!?/p>
好在今晚上傅云憲欲望也不強烈,沒有繼續(xù)強迫許蘇的意思,他微露倦意,仰面闔上眼睛:“叫花子行善,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能耐。”
看著是默許了,許蘇撓撓頭發(fā):“其實是有點事情,我大學(xué)一個室友——”
傅云憲打斷道:“只讓你提一個要求,你想好了再說?!?/p>
什么都瞞不過這老流氓的眼睛,許蘇一下沉默了。他以前對他媽放過狠話,要真再賭博就買耗子藥,他自己跟他媽連帶著左右陪賭的街坊,同歸于盡。所以蘇安娜方才解釋了,這三十萬不是用來還賭債的,是跟王亞琴那老妖婆一起投資一個項目,已經(jīng)墊進去一筆錢了,后續(xù)不跟上,可能血本無歸。
“被人砍死”還有“血本無歸”多半都是危言聳聽,許蘇在心里支起一桿秤,左右掂量著蘇安娜的三十萬與瞿凌的兩萬塊,然后說:“就是我的一個大學(xué)室友,最近攤上一點小事。”
傅云憲沒睜眼,“嗯”了一聲。
“特別小的事兒……就是吧,弄死個人……”
傅云憲睜開眼睛,看著許蘇。
許蘇有點怵了,還笑嘻嘻的:“一審已經(jīng)判了,死刑——”
傅云憲隨手從沙發(fā)上抄起一個墊子,拍砸在許蘇臉上:“這叫小事?”
挺重的,許蘇往后歪倒一下,但人不退反進,倒爬上沙發(fā),盤腿坐在了傅云憲的身邊。
“殺人放火什么的,對別人那是大案子,對你傅大律師還不是小事一樁?!痹S蘇不是不知人命價重幾何,但事關(guān)瞿凌性命,只能盡量把話往小里說,他特別諂媚地湊上一張臉,以自己都覺得惡寒的語氣道,“其實也不那么熟,就是他以前借我一筆錢我一直沒還,殺人償命,也不指望判得多輕,只要能救下一條命,我跟他也算兩清了?!?/p>
傅云憲問他:“什么樣的人?”
“漢莫拉比”的樁樁事跡從眼前掠過,剛正不阿中都帶了點蠢氣,許蘇其實不認同,也嫌他是一頭不懂迂回變通強驢,只堪一笑。他斟酌半晌,腦海中,一個個作踐人的評價挨個蹦出,又悉數(shù)被他剔除,最后許蘇決定以最簡賅的答案回答:“好人?!?/p>
傅云憲面無半分波瀾,但眼神之中,不屑之意明顯。
“叔叔,你就當(dāng)幫我一次,好不好?”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許蘇自認不是那么不要臉的人,所以又把微微撅著的一雙唇湊上去,想再向人傅大律師獻個吻。
然而傅云憲抬了手,一把將他推開。
一記重推,許蘇毫無防備,四仰八叉地跌下去,屁股落地,磕得尾椎骨都疼。他一下摔懵了,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仰著臉氣咻咻地嚷:“傅云憲!你推我!”
“周末,約個時間和嫌疑人家屬見一見?!备荡舐蓭熣昶д淇?,將自己收拾得衣冠楚楚,轉(zhuǎn)身走了。
傅云憲走后就忽然變了天。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雨澆散了五月的熱氣,許蘇把自己關(guān)進房里,不顧門外蘇安娜的聒噪,跟程嫣通了個電話。
與程嫣約定了見面時間,順便做了做這個案子的功課。
除了心理特別變態(tài)的那一掛,殺人的理由不外乎為錢,為仇,為情。錢令人眼紅,仇令人智昏,清俊正直的“漢莫拉比”為愛殺人,終究沒過的了“情”那一關(guān)。
自古紅顏多禍水,事情還得從程嫣說起。
瞿凌離開檢察院后就進入了程嫣所在的公司萬源集團,出任法務(wù),兩人同一公司不同部門,同居之后感情日篤。哪知程嫣與她的頂頭上司、一個名叫鄒杰的已婚男人出差時,竟被那色胚下藥迷奸,還拍下了艷照與視頻。一宿銷魂之后,鄒杰似乎對程嫣動了真心,一面以鮮花金錢殷勤追求,一面又以艷照視頻威脅,打算把人綁在身邊以供不時褻玩消遣。程嫣原先顧及面子,打算忍氣吞聲,不料瞿凌突然求婚,她終于決定為愛勇敢抗?fàn)?,找到鄒杰的老婆,把事情原委向人和盤托出,并嚴詞拒絕了對方的要脅。
那色胚勒索不成又丟了大臉,惱羞成怒地放話要玩死程嫣。居然他還真有本事在瞿程二人的婚禮上派人掉包,將原本打算播出的新婚微電影變成了性愛視頻。主人公正是新娘子本人。
盡管及時關(guān)掉了播放機,但滿堂賓客瞠目結(jié)舌,一場喜事算是徹底黃了。程嫣痛不欲生,瞿凌也性情大變,終日借酒消愁。一日他醉后去找那鄒杰理論,沒想到?jīng)]碰上正主,倒碰上正主的老婆,酒后腦熱,三句話不到便與人發(fā)生口角,瞿凌拿酒瓶擊打鄒杰的老婆又將她推下樓梯,造成對方當(dāng)場頸椎斷裂死亡。
若故事真是這個情節(jié),非在庭上辯個過失致人死亡也不是不可以,但偏偏有兩個目擊證人看見了瞿凌行兇的全過程,證實并非失手推人下樓,就是蓄意謀殺。而瞿凌本人竟也非常爽快地認了罪,承認故意殺人,愿意以命償命。
由于鄒杰根本沒在婚禮上播放的淫穢視頻中露臉,去公司取證,也只能證明程嫣與他有過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無法證明被害人也就是鄒杰的老婆具有過錯。所以一審打的是罪輕辯護,基本就是“有冤鳴冤,無冤討?zhàn)垺保q護律師請求法院認定瞿凌的自首情節(jié),顧念他白發(fā)高堂尚在人世、新婚妻子有孕在身,網(wǎng)開一面,從輕判決。
這個訴求還是很簡單的,其實法院也不愿意老殺人,殺太多了國際影響不好,也不好看。然而被害人家屬很有背景,不僅當(dāng)庭放棄民事賠償,執(zhí)意要求法院判決死刑,還一邊找人刻意渲染瞿凌的前檢察官身份,有意制造輿論壓力,一邊派人去法院門前集結(jié)示威,要求所謂的公平判罰。
于是,一審判決毫無懸念,死立執(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