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炎在臺上致歡迎詞，段寒之干脆拉開椅子坐在了他的座位上。禮儀小姐不認得段大導(dǎo)演，怯生生開口問：“請您按照姓名就座好嗎，這個位置是……”

段寒之猛的抬起頭，漂亮而銳利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她。

禮儀小姐：“……”

“我現(xiàn)在既然坐在這里。”

“……”

“這個座位就是我的。”

“……”

兩人久久對視，三十秒后禮儀小姐落荒而逃：“您、您請坐！請盡管坐！我我我我再去給您倒杯酒——！”

蔣衾：“……”

“我現(xiàn)在真是過氣了，”段寒之對蔣衾不可思議的道，“嚇唬個小姑娘竟然要花三十秒！”

蔣衾突然覺得太陽穴有點抽疼。

致辭很快結(jié)束，室內(nèi)樂隊開始在大廳里演奏小夜曲。靳炎大步走下發(fā)言臺，剛要過去跟蔣衾說話，就被一堆名流和明星們圍住了。記者的長槍短跑飛快找到目標，一個個都想把錄音筆塞到他嘴里去。

蔣衾隔著人群看了他一眼，端著酒杯轉(zhuǎn)身走上陽臺。

相比熱鬧喧嘩的大廳，夜風(fēng)吹拂下的陽臺更有些浪漫唯美的情調(diào)。雕刻著歐式花紋的漆金銅欄桿上種著一叢叢玫瑰，睡蓮的清香從酒店花園里縈繞而來。穿馬甲打領(lǐng)結(jié)的侍者端著酒盤走過來，彬彬有禮的詢問他是否還需要點香檳，被蔣衾禮貌的拒絕了。

他有種靳炎一定會被灌醉，然后他必須要開車回家的預(yù)感，所以最好還是少喝一點酒。

事實上如果他不想，也沒人會刻意來灌他。這個圈子里熟悉他的人畢竟太少了，二三流的演員不把他當回事，公司中層干部想不到他是誰，大紅大紫的腕兒們只知道他跟靳炎有些曖昧，但是也不像厲害角色，所以沒必要費心思打交道。

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他是時星娛樂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手握百分之十二股權(quán)的重要股東，以及公司老總靳炎的心尖子和命根子。但是這些人——比方說段寒之和衛(wèi)鴻等——走到哪都是發(fā)光體，只要落單就會被記者抓住吃下肚去。

蔣衾吹了會兒風(fēng)，覺得有點無聊，就隨手把空酒杯一放，想去大廳吃點東西。

然而他回過頭，瞬間看見玻璃門口站著一個金色長裙美女，正抱著臂注視著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有事嗎？”

美女大方一笑，款款走來伸出手，說：“終于見面了，蔣先生，我是徐曉璇?！?/p>

蔣衾冷漠的盯著她那戴著鉆石手鏈的白皙的手，沒有半點回應(yīng)。

“或者我應(yīng)該稱呼您為蔣總。”徐曉璇收回手，笑道：“蔣總是貴人，還記得我嗎？我給您發(fā)過短信?！?/p>

蔣衾眼神微微一動：“——哦，印象深刻?！?/p>

“自從知道您是公司董事開始，我就一直很惶恐。雖然我在這個圈子里有點地位，但是怎么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從公司大BOSS手里搶男人——哦不，”徐曉璇靠在欄桿上，笑容滿面的撩了下頭發(fā)：“看我這張嘴，真不會說話。其實也不叫搶吧，畢竟那只是一場意外。蔣總介意嗎？”

蔣衾面無表情的盯著她。

“您也是男人，知道男人酒后失德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我聽說您最近和靳總鬧得很不愉快，所以感到心里很不安。”

雖然話是這么說，徐曉璇臉上卻沒有任何不安的樣子。

“我想我有責(zé)任跟您談?wù)?，希望您不要怪罪靳總。靳總他畢竟很不容易，這么大公司和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沒有誰能太過苛求他小小的無心之失，您覺得呢？”

蔣衾一側(cè)身體靠在欄桿上，另一只手插在西裝褲口袋里，一言不發(fā)的盯著她。

“我這么說可能讓您感到很為難?！毙鞎澡瘬Q了個說話的方式，委婉道：“其實事情結(jié)束之后……我跟靳總深聊過幾次。希望您不要介意，真的只是聊天而已。如果您不相信的話可以請靳總為我證明?！?/p>

蔣衾似乎感到很好笑，說：“不用了，我相信。”

徐曉璇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是嗎？那就好。之前我一直很擔(dān)心您一見到我就會……啊，看我這張嘴，真是太快了?！?/p>

她抬起頭看著蔣衾，描畫精致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動人，半晌才輕聲問：“您真的不想知道我和靳總都聊了些什么嗎？”

蔣衾配合的問：“都聊了些什么呢？”

徐曉璇一笑，說：“也沒什么特別的，不然我也不會知道您是公司的重要股東，而且您最近在跟靳總生氣了?！?/p>

蔣衾看著她的樣子，突然覺得非常愚蠢。不是針對這個女人和她所說的一切，而是這件事本身，這么多年從頭到尾，恍惚間都透出一股荒謬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看電視上演的滑稽劇，小丑在黑白螢?zāi)簧献龀鰺o聲的表演，當別人都哈哈大笑的時候只有他困惑的皺起眉，仿佛墜入一場迷茫錯亂的夢境。

也許不是在我沒發(fā)現(xiàn)的時候改變了模樣吧，蔣衾想。

也許從一開始就看錯了也說不定。

徐曉璇笑了一會兒，抬頭愉快的看著蔣衾：“不管怎么說今天能和您把話說開，我相信以后就不再有什么誤會了。希望靳總和您都能原諒我的急切和冒失，可以嗎？”

蔣衾注視著她，半晌溫和的道：“我想說句實話，可能會有些傷害你?！?/p>

徐曉璇笑容一頓，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徐小姐，我從來沒把你當一回事?！?/p>

徐曉璇臉色變了。

“我不關(guān)心你是怎么知道我跟靳炎最近有爭執(zhí)的，他告訴你也好，別人告訴你也好——我跟靳炎之間的問題從很長時間以前就開始了，跟你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p>

“我很高興你主動站出來承擔(dān)責(zé)任，也感謝你的寬容和理解。一個女人在失去孩子之后還能像你一樣善良大度確實非常難得，但是抱歉我沒法想像這是怎樣的痛苦，畢竟我的孩子還活得好好的?！?/p>

徐曉璇臉色微微發(fā)白，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來，嘴唇一直在發(fā)抖。

蔣衾微笑拍了拍她的肩：“下次找我最好先做個預(yù)約，別忘了我也是你的老板。公司里有一條百分之十五以上股權(quán)投票就可以中止一線藝人合同的規(guī)定是吧？”他俯在徐曉璇耳邊輕聲道：“其實我能動用的股權(quán)是百分之十五點五，別忘了我有你們少東家一半的監(jiān)護權(quán)。”

他做出一個很遺憾的表情，優(yōu)雅的聳了聳肩。

這個動作由他做出來其實非常好看，有種讓人怦然心動的風(fēng)度。

徐曉璇這下真是說不出話了，眼睜睜看著蔣衾轉(zhuǎn)過身，大步走回金碧輝煌的宴會廳。

靳炎好不容易從蜂擁而上的記者堆里擠出來，還沒邁出兩步，就只見蔣衾雙手插在口袋里大步走來，擦肩而過的時候丟下一句：“把陽臺上那個女人弄走，別讓她當眾丟人現(xiàn)眼?！?/p>

靳炎疑惑一看，瞬間暴怒，拉過他的秘書趙雪厲聲問：“徐曉璇怎么會在這里？！”

秘書哆嗦道：“她是簽約藝人……公司人事部……發(fā)了請?zhí)?/p>

“把她給我趕走！立刻！”

靳炎用力整了整衣領(lǐng)，剛要轉(zhuǎn)身去追蔣衾，突然又想起什么：“——我上次不是說別讓她在我眼前晃蕩嗎？！不管哪里拍電視反正撿遠的地方隨便讓她去！再讓我看見她接觸蔣衾，你就給我?guī)е耸虏咳w員工一塊辭職！”

趙雪一句話不敢說，只拼命點頭。

靳炎狠狠推開一個上來攀交情的制作人，向蔣衾離開的方向大步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