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虎父無犬子。所以,大約是人誰都不會相信,眼前這位吃喝嫖賭、醉生夢死的風(fēng)流紈绔,竟然是那位故去燕王的唯一兒子。
燕王世子宋毓。
對面的人無甚所謂地呲了一聲,從顧荇之手里搶過那盞茶,不客氣地一口悶了,依舊是嬉皮笑臉地道:“顧長淵,你好狠的心??!我這才從封地入京就想著來見你,你不請我喝花酒就算了,見面先打人,打完人再教訓(xùn)人,你之前找我做事的時候可不是這態(tài)度?!?/p>
顧荇之蹙眉看向他,“我找你做事?”
宋毓眼見他過河拆橋,氣不打一處來。便從懷里摸出一本棋譜,翻開首頁,指著上面的三個字道:“顧、荇、之,這是不是你的棋譜?”
顧荇之接過棋譜,片刻后搖頭道:“雖然寫的是我的名字,但明顯不是我的字跡。”
“什么?!”宋毓將那本棋譜搶回去,驚訝道:“這不是你為了感謝我,幫你家老家仆落葉歸根、終老懷鄉(xiāng)才送我的嗎?”
“什么?”這下?lián)Q顧荇之驚訝了,“我什么時候讓你幫我做過這樣的事?”
宋毓一臉不解地回瞪他,一雙桃花眼空茫地轉(zhuǎn)了兩圈,“就……大約是小半月以前吧……一月二十六、七日的樣子……”
這個日期讓顧荇之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扯過宋毓手上的棋譜,仔細端詳起上面的字跡來——結(jié)構(gòu)茂密,橫輕豎重、筆力渾厚、開闊雄勁……
這是!
腦中一根緩緩拉緊的弦在此刻鼓動,發(fā)出錚的一聲。
這是陳相的字跡。
朝中除了宋毓之外,怕是無人知曉,顧荇之偷偷的做了陳相十年的學(xué)生。
他不會認(rèn)不出陳相的字來。
一汪靜潭霎時翻攪起來,顧荇之面色凝肅地看向宋毓,沉聲問到,“那人是誰?叫什么名字?你把他送到哪里去了?可還能找到?”
宋毓被他這一堆問題砸的頭暈,揮手示意他先冷靜,然后裝模作樣地呷了口茶道:“找是可以找到,你什么時候想找他都行,反正他哪兒也去不了。只是,找到他恐怕用處不大?!?/p>
顧荇之看著宋毓,不說話。
“咳咳……”本來想拿個腔調(diào)的宋世子被他盯得心虛,只得老實道:“他被送到我易州之時已經(jīng)死了,你要去找,也就是個座墳塋?!?/p>
手里的茶盞緊了緊,顧荇之沉聲確認(rèn)了一遍,“你確定他死了?”
“我當(dāng)然確定!”宋毓翻了個白眼,“我親自接的人,看樣子死了也少說有四、五日了。我還專程派人選地方挖墳,要不是你的親筆信,我堂堂一個王世子,我會費這些勁?”
“那封親筆信還在么?”
宋毓一愣,一臉嫌棄地看著顧荇之道:“我留著你的書信干什么,又不暗中心悅你……”
顧荇之懶得跟他計較,隨手翻閱著棋譜,把陳相遇害的時間線都串了一遍。
宋毓說他是一月二十六日收到他的信,然后尋了個地方埋了個人。
同一天,陳相于宮前道被殺。
金陵到易州,少說也要四天的時間,宋毓說他見到那人的時候,他已經(jīng)死了四日,那他在離開金陵的時候,很可能已經(jīng)死了。
之后,陳相以顧荇之的名義給宋毓寫信,要他幫忙安葬家仆,再送了他一本寫著顧荇之名字的棋譜作為謝禮。
應(yīng)該是這樣沒錯,可整件事怪就怪在,陳相為什么要這么做?
無論是以顧荇之的名義安葬家仆,還是以顧荇之的名義送棋譜,目的應(yīng)該都是想讓宋毓去找他。
可是找他做什么呢?
陳相到底想讓宋毓提醒他什么呢?
心思飛轉(zhuǎn),手中的棋譜被他翻得嘩啦作響,忽然眼前一空,翻書的手頓在了半空。
“誒!對,就是這一頁?!彼呜箿惲藗€頭過來,指著那一頁被墨跡沾染得幾乎分辨不出原樣的棋譜道:“我就說你這人心思縝密,送人棋譜居然還涂花一頁,你是怕我學(xué)會了吊打你,然后獨孤求敗是么?”
耳邊呱噪的聲音逐漸模糊,顧荇之的目光落在那片墨漬上,久久地逡巡。
“長淵,”耳邊響起陳相帶笑的聲音,他坐在那片竹林斑駁里對他招手,指著石桌上的一盤棋局問他,“知道自己為什么輸么?”
時年束發(fā)的他看著三招之內(nèi),穩(wěn)贏變慘敗的局,沉默地?fù)u頭。
陳相朗聲笑著,輕拍著他的背道:“因為你太想贏,只看著最后的目標(biāo),忘了每一步的籌謀?!?/p>
言畢,他將那枚被顧荇之吃掉的相子放回原位,和聲道:“這一子,你不能吃。吃了,就輸了?!?/p>
“這叫‘棄子入局’?!?/p>
棄子入局。
“犧牲子力破壞對方防線,借此暴露對方老將,便于己方子力攻殺?!鳖欆糁?,手中的棋譜越握越緊。
“原是如此?!币琅f是溫和的聲音,不見半星煙火,輕煙細聚之中,顧荇之抬頭看向宋毓。
“陳相用自己設(shè)局,以死邀我們?nèi)肫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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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劇總編?。?/p>
陳.老謀深算.死了都要贏你.相……
“棄子入局”劃重點劃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