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觀雪玉冠卸下,黑發(fā)如瀑,明顯是要就寢的樣子。
他微笑道:“可以。我照顧了你一天一夜,你就這么報(bào)答我的。”
夏青愣住,先開口:“一天一夜?我睡了那么久?”
“你說呢?!?/p>
樓觀雪神色淡漠抬起手。
夏青睡覺迷迷糊糊抓的是他的幾根手指,用力到上面都留下了些痕跡。
夏青:“…………”他真是無顏面對自己的杰作,憋半天,只能憋出一句:“謝謝?!?/p>
樓觀雪又低頭看了他一眼,慢慢說:“夏青,我還沒這么伺候過人呢?!?/p>
夏青尷尬得不行,只能轉(zhuǎn)移話題:“所以你一天一夜沒休息嗎?那現(xiàn)在趕緊睡吧。我去幫你處理奏折?!睂⒐ρa(bǔ)過,將功補(bǔ)過,雖然他知道樓觀雪根本就不在意奏折!但他還是要給自己找點(diǎn)事做!
他急忙要從床上下去,結(jié)果腳已經(jīng)麻了,踩在地上根本不穩(wěn)。加上睡久了腰酸背痛,甚至后腦杓那種沉重感還沒消散。
于是夏青剛落地,便兩眼一黑往前栽去。
栽到了樓觀雪那邊,腰被一只手?jǐn)堊 ?/p>
華貴的衣料冰涼,他的懷抱也清冷近雪。
“……”夏青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
樓觀雪摟著他,似乎也是愣了幾秒,隨后才低笑了好幾聲。
笑罷,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抬起僵硬的下巴,眼中的笑意很淺,淺的仿佛根本沒有,眼皮處的痣神秘又妖冶。
他輕輕說:“這是什么?投懷送抱嗎?”
夏青人都要死掉了,首先反應(yīng)是用手背貼上自己的額頭,有氣無力:“你就當(dāng)我燒壞了腦子吧。”
樓觀雪垂眸,嗤笑說:“那你燒得不輕啊。”
夏青憋屈:“是啊?!?/p>
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好,用手臂揉了下眼,不過頭重腳輕、渾渾噩噩,看起來就沒怎么恢復(fù)好。
樓觀雪收回視線:“不用折騰了,躺回去吧。我不想再照顧你?!?/p>
夏青:“……哦好?!?/p>
于是事情發(fā)展到后面,夏青第一次清醒地睡到了樓觀雪的床上。
他躺下,盯著上面發(fā)呆。
幸好床很大,他可以默默滾到角落里。
只是屬于樓觀雪的氣息卻還是如影隨形,籠罩全身,滲入每寸皮膚。
夏青想自己也是燒糊涂了,居然再開始回想自己抓著樓觀雪的手時(shí)是什么感覺。
樓觀雪的手養(yǎng)尊處優(yōu),骨節(jié)分明,卻冷得很。
抓在手里,估計(jì)就跟握了塊冷玉一樣吧。
這個(gè)念頭占據(jù)腦海,讓他翻來覆去,想著想著,又轉(zhuǎn)過身,眼眸掠過一絲迷茫來。
陛下雖然懶得處理國事,卻依舊日理萬機(jī),上了床也沒有立刻入睡,懶散靠著,手里把玩著一個(gè)小巧的黑色方塊盒子,盒子周圍泛著層血光給他指尖渡上色。
夏青就盯著他的手看,像是要看出一朵花來。
樓觀雪漫不經(jīng)心對盒子拆拆解解,突然一下子合上盒子機(jī)關(guān),啪嗒一聲,轉(zhuǎn)過頭來:“好看嗎?”
他是俯身看著的夏青。
夏青從來還沒從這個(gè)角度看過他,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少年帝王的容顏冰冷神秘,寢衣如雪,黑發(fā)落到了枕上。
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問題……
夏青盯著他眼皮上的那顆痣,鬼使神差地問出一句:“樓觀雪,我可以摸一下你那顆痣嗎?”
“……”
“……”
哦。果然,發(fā)燒使人降智。
他半輩子的丑都在今晚出盡了!
“別理我。我、我今天真的有病。”
夏青氣急敗壞,率先崩潰自首。
樓觀雪把小盒子放到一旁,語氣平靜:“你對它很感興趣?”
夏青:“……算是吧。”
或者說,他就是突然對樓觀雪這個(gè)人,有了很深的好奇。
樓觀雪盯著他片刻,意味不明笑了下,眉宇間已經(jīng)有了絲倦意,緩緩閉上了眼,隨意道:“摸吧?!?/p>
“???。。。 ?/p>
夏青人都傻了。
這還能同意?
燒壞腦子的是他還是樓觀雪?
還是說他倆今天一起犯病??
雖然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夏青還是高興起來。不過他很快神色又變得嚴(yán)肅,從床上爬著坐起,和樓觀雪面對面。
以一種幾乎是凝重的表情,屏住呼吸,輕輕的伸出指尖,去碰了下那一顆落在眼皮處的痣。
像是蜻蜓點(diǎn)水。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那么曖昧的姿勢,夏青心里卻安靜得不像話,目光也是干凈而寧和。
他手指還落在那顆靠近眼尾的痣上,忽然感覺樓觀雪睫毛微動(dòng)。
夏青一愣,慌亂想要移開手指。
卻被突然樓觀雪伸出手,強(qiáng)硬握住了手腕。
冰冷,不容掙脫。
天壁上的夜明珠散發(fā)皎皎清輝。
寢殿寂寥又空曠。
樓觀雪睜開眼,眼睫如蝴蝶振翅,漆黑的眼眸望向他,深不可測。
夏青就維持著一個(gè)手指落到他眼上方的姿勢,被他牢牢握住手腕,面對面坐在床上,強(qiáng)制視線交錯(cuò)。
這一刻,他耳邊轟隆隆作響。
像是又回到了光怪陸離的夢境里,天地崩離。
又像,摘星樓內(nèi)第一次……春雷乍動(dò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