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的,爹……此前暗示過?!痹缫阉剂窟^千百次,謝云書深吸了一口氣。“二哥對翩躚的病定期細稟,爹和我一樣清楚。他如此寬待,凡事放縱,更可讓她將來開不了口,無辭可推。”
名揚天下劍寒九州,本該是意氣風(fēng)發(fā),卻在愛妻與嚴(yán)父中左右難為……卓然出色的兄長掩不住落寞凄涼,謝飛瀾惻然無語。
“爹是為謝家著想,可翩躚……”謝云書聲音微啞?!棒孳]受不起的……她受不起,我也受不起?!?/p>
飲淚哭了許久,門外勸慰的蘇錦容知她不愿見人,無可奈何終于離去。適才入耳的一字一句,字字剜心濺血,謝家嚴(yán)密的防衛(wèi)更令一切肖想都絕瞭望。想到回杭州見父兄憂掛的目光,一顆心猶如浸落寒泉,冰徹如雪。
拭去頰上的淚,翻出一匹謝夫人所贈的絹帛撕成束,拋過房梁挽了個死結(jié),咬牙將脖子伸進去,腳下凳子一翻,瞬時透不過氣。血液一股股往上涌,劇烈的頭痛仿佛要裂開一般,眼前一片昏黑模糊。
突然身子一輕,好一會才發(fā)現(xiàn)自己跌落地面,有人將她拎至床上,毫不客氣的拍打雙頰,確定了不曾斷氣,又將丟開手喚人照料。
“……真是個麻煩……”
昏沉中聽到這樣的低語,她怒火上涌,一口氣噎在胸前,真的暈了過去。
睡了許久終又醒來,模模糊糊睜開眼,守在一旁的丫環(huán)立即喂入湯藥,喉間吞哽劇痛,服下蜂蜜才勉強好過。她由著丫環(huán)服侍躺下,眼睛只盯著門邊,不知過了多久,烙在心頭的身影終于出現(xiàn)眼簾,侍女們皆退了出去。
“白小姐可還安好?”
男聲清沉動聽,她癡癡的望著不言不語,一滴滴珠淚落浸濕了枕衾。
男子微一蹙眉,立在遠處寸步未動?!罢埌仔〗阋陨眢w為重寬心靜養(yǎng),不可再有輕生之念。萬一釀成憾事,九泉之下悔之晚矣?!?/p>
“我……”氣若游絲的聲音失了婉轉(zhuǎn),澀啞難聽?!啊共蝗缫凰懒酥碧撊醯柠惾似嗳煌駛?,蛾眉緊蹙猶如梨花帶雨。“……好過……落人笑柄……”
“今日之事,我替內(nèi)子向小姐致歉?!鄙铄涞捻映领o無波。
“……三公子何錯之有?!彼p咳了咳,一徑苦笑?!啊摇沲芍两?,芳華漸逝,父兄怨責(zé)……俱是事實,三少夫人所言無分毫無差……何須致謙?!?/p>
男子沒有答話。
寂然片刻,眼中又聚起水光。“我只是……好生羨慕……她的福氣,并無別意……”
“云書不知何德何能,蒙小姐青眼,厚愛感激不盡,但此生心有所系,唯愿與內(nèi)子共偕白首,愧對深情尚祈見諒。”
痛苦和失望似要從盈淚的眸子中溢出來?!啊颐靼祝刂撇涣讼矚g……我甚至……不介意做小……”
男子退了半步?!霸谙聼o緣享齊人之福,更不敢委屈小姐?!?/p>
她僵硬的攥緊了拳,銀牙狠咬。
“……我只恨相見太晚……若不是……”
“如果不是她,我早已埋骨天山?!彼慕財?,接著說下去?!芭c朽草同沒,親慈手足黃泉陌路,更休言與小姐杭州偶遇。我很慶幸遇上了她,得她心許托付終身,是我前世修來的福份?!?/p>
停了一瞬,他的神色忽然冷下來。
“所以,我絕不容許任何影響或破壞的意圖,不論是誰,以何等名義?!北脑捳Z冷銳如刀?!案拍芡??!?/p>
一語雙關(guān)的警告不知看透了幾許,俊目殺意充盈,無端悚然起栗。
“……我……”憶起近日綿密無形的提防,她呼吸一窒,禁不住寒悚,迅速分辯?!啊覜]有……我……對三少夫人絕無失禮之言……三公子不信我可以與她對質(zhì)……”
隱約有種難言的薄嘲,謝云書道。“對質(zhì)還是不用了,內(nèi)子并非大度之人,有些事我也不愿讓她費心,二小姐若出什么意外,我對白世伯及白兄不好交待?!?/p>
“我……真的不曾得罪,錦容姐可以作證……”第一次覺得俊逸絕倫的面孔令人恐懼。
“二嫂事友真誠從無疑忌,謝家卻不能坐看她遭人利用。”冰冷的盯了一眼,“此別相見無期,小姐好自為之?!?/p>
白鳳歌徹底絕望,望他轉(zhuǎn)身欲出,再捺不下?!澳莻€魔女究竟有什么好,只為她當(dāng)年給過你小惠?就這樣死心塌地!”
腳步稍稍一頓。男子回過頭,忽爾露出輕諷?!案覇栆宦?,我又有什么好,值得小姐這般深情。為這不足掛齒的皮相?略具名望的家世?拋開這些,若我聲名狼藉一無所有,小姐會多看我一眼?”
嘴唇翕合,她竟道不出半個字。
謝云書微微一曬?!拔遗c她僅是身墮魔教,小姐卻是心入魔道,還望自惕自重,休再一味自誤。”
虛榮是引,熱愿受挫的不甘是毒,混在妒火煎熬中執(zhí)迷成狂。戒惕之余唯有遠避,他絕不愿一個只剩惡毒的女人毀掉千辛萬苦得來的幸福。
懶得再說,謝云書示意丫環(huán)入內(nèi)照料。
“白小姐目前仍是謝家的客人,還請悉心調(diào)養(yǎng),我已修書昆玉兄,不日即至,迎小姐回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