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末日來臨

不知道為什么，走在沈遲旁邊的門衛(wèi)大爺忽然感到有點冷，他裹了裹大衣，嘟囔了一句，“這鬼天氣，看著又要下雪。”

沈遲擡頭看了看天，是啊，今天中午，就要下一場大雪，哪里都是一樣。

門衛(wèi)大爺將沈遲帶到了會客室，沈遲左右看了看，這個陰暗逼仄的地方，怪不得會養(yǎng)成劉木那樣的性格。大爺見有個阿姨在旁邊的房間灌開水，連忙叫：“哎，李阿姨，這位年輕人要找院長！”

那李阿姨一擡頭，就撞進(jìn)一雙冰冰涼涼的眼睛，冷得她恨不得一哆嗦。

可她還是習(xí)慣性地掃了一眼沈遲的穿著。

沈遲闖入的那家服裝店雖然不是什么名品店，卻也是一家中檔品牌，更何況他那樣的長相，哪怕穿個地攤貨都看來氣質(zhì)不凡，尤其那雙手，手指一根根白皙修長，一看就是平日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

李阿姨的臉上就帶出兩分笑來，“院長要到九點才上班，小伙子如果不嫌棄的話先在這里等等？哎，這天冷的，我先去給你泡杯茶！”

九點。沈遲看了看手表，現(xiàn)在才差不多七點，還有兩個小時。

他蹙了蹙眉，決定不等下去，連忙叫住要倒水的李阿姨：“李阿姨，院長還要兩個小時才來，能不能先讓我見見——”

那邊看門的大爺已經(jīng)很自覺的悄悄把情況和李阿姨說了，李阿姨打量著沈遲，點點頭。

“不知道那孩子今年該是個什么歲數(shù)，有沒有什么胎記之類的？這兩年被領(lǐng)走的孩子就有好幾個，也不知道還在不在?！崩畎⒁涕_口。

沈遲微帶羞澀地笑了笑，“他在手臂上，有個樹葉形狀的淺青色胎記。”

那李阿姨一愣，“怎么會是他？”

“他果然在這里嗎？”沈遲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和急切，“能讓我見見他嗎？”

李阿姨猶豫地看了沈遲一眼，“——可是，那孩子都已經(jīng)七歲了??？”這小伙子看著這么年輕也不過才二十出頭的樣子，怎么會有那么大的孩子。

沈遲連忙點頭，“對，是七歲！我那時候才十五六……”

李阿姨這才有點信了，點點頭說：“那孩子倒是還在，只不過——”

“怎么？”

“見他倒是不麻煩，我這就去叫，不過這孩子從小脾氣就不怎么好?！?/p>

“沒關(guān)系的?！鄙蜻t誠懇道：“本來就是我對不住他?！?/p>

李阿姨心想，劉木那小子走了什么狗屎運，居然親生父親找上了門！不過，這小子要是被領(lǐng)走也好，要知道，孩子越長大吃得越多，劉木脾氣不好又不是個聽話的茬兒，院長正巴不得能脫手呢！人家來領(lǐng)養(yǎng)`孩子的五歲以上就不那么招人喜歡了，越是小越是容易養(yǎng)得親，這七歲了都記事兒了，帶回去也不一定養(yǎng)得貼身。

沒過多久，李阿姨就帶著一個瘦巴巴的男孩兒回到了會客廳。

前世的時候沈遲第一次見到劉木，他已經(jīng)十七歲，雖然還帶著幾分少年的青蔥稚嫩，但末世本來就是會讓人迅速成熟的時代，身為高階自然力異能者，若是不論他那性格，只看長相能與他比肩的極少，在末世外表并不那么重要，但長成劉木那樣的，冠上一個妖孽的稱呼毫不過分。

可這時候的劉木，還只是一個面黃肌瘦的小男孩兒，薄得跟紙片人一樣，顯得衣服都空蕩蕩的，明明說是已經(jīng)七歲，卻比尋常七歲的孩子要瘦小許多，看著只有五六歲的模樣。一頭黑發(fā)長長短短有些凌亂，長長的劉海幾乎遮住了半張臉，連眼睛都看不清晰，或許是因為太瘦，下巴尖得幾乎有些銳利。

沈遲只一眼，就確定這男孩兒就是劉木。

因為，那唇角略帶譏誚的笑，和長大之后的他一模一樣。

雖然，此時他還只是個七歲的孩子，但若和其他孩子一樣稚嫩懵懂，怎么能孤身在末日中活下來？

李阿姨見劉木呆呆站著不動，扯了他一把：“木頭，還不快說話，這是你爸！”她指著沈遲說，口吻略有些兇，就怕沈遲改變了注意，不要劉木了，那他們孤兒院還得供著這位一口飯。

沈遲看到劉木擡頭盯著自己，凌亂黑發(fā)后的眼睛明亮極了，卻還是不說話。

“阿——木是吧？”沈遲努力使自己的笑看上去親善一些，可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時候的表情估計十分古怪。

劉木仍然不說話，李阿姨有些尷尬地解釋說：“這孩子，從小就不愛說話……”而且陰沉沉的，看著有些滲人。

她正說著，劉木卻忽然笑了，笑得可以稱得上十分“天真可愛，純正無邪”，乖乖叫：“爸爸?！?/p>

沈遲覺得喉嚨里有點癢，清了清嗓子說，“能不能讓我和他單獨呆一會兒？”

李阿姨點點頭，趕緊說：“當(dāng)然可以，您盡管和他說，這孩子除了不愛說話，本質(zhì)上還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她努力地想把劉木給推銷出去，轉(zhuǎn)眼就忘了之前自己還說這孩子脾氣不好。

“我是說，我能不能帶他出去走走？”沈遲說，“您放心，中午之前我一定送他回來，就算要將他領(lǐng)養(yǎng)回去，總要回來辦手續(xù)的……”

李阿姨這才皺起眉，猶豫地說：“這……”

沈遲默不作聲，把從超市和小服裝店里順來的十幾張紅票子全部塞在了李阿姨的手里。

李阿姨鬼鬼祟祟地四處看了看，迅速地將錢全部揣進(jìn)了兜里，斬釘截鐵地說：“去吧！今天下午五點之前送回來就行，我會幫您和院長說！”

沈遲一笑，成功牽著劉木的手走了出去。

“啊，等一下。”沈遲腳步一停，劉木抓著他的手頓時一緊。

沈遲頓時有些心酸，嘆了口氣，只是從背包里掏出一件羽絨服來，給單薄的劉木套上了，因為他的身量太瘦小，明明是沈遲拿的最小的一套衣服，他穿上去都空落落的。

“別怕，我不會扔下你的?！鄙蜻t看著劉木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從今天開始，永遠(yuǎn)不會拋下你?！?/p>

劉木定定看他，好久才開口，“真的嗎？”聲音稚嫩。

看著他眼里的懷疑，沈遲點頭，“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沈流木，是我的兒子沈流木?！?/p>

前世里，唯一沒有拋棄他的就是眼前這個人，那么這輩子，他也不會拋下他，再怎么樣，也會護(hù)他周全，除了眼前的他，沈遲再也無法相信任何人，只有這個為了自己三番兩次拼盡性命來救自己的人，這輩子，他愿意與他相依為命。

當(dāng)天，沈遲就帶著沈流木坐上了直達(dá)上海的飛機(jī)，幾乎是神不知鬼不覺中，沈遲從身邊一對父子那里偷來了登機(jī)牌。

沈流木瞪大著眼睛，看到沈遲偷了登機(jī)牌之后，怎樣優(yōu)雅淡定地牽著他的手上了飛機(jī)，而那位父親莫名其妙地摸著身上所有的口袋，他只以為登機(jī)牌丟了，又退回去尋找，而這時候，沈遲已經(jīng)帶著沈流木上了飛機(jī)。

只要在末世呆上幾年，這種事情做起來簡直沒有半分愧疚的，實際上沈遲也松了口氣，候機(jī)室里只有這一對父子，既然他們的機(jī)票是去上海的，那么他就別無選擇，只能去上海了。他只知道，要在這種時候離北京更遠(yuǎn)一些才好。

末世來臨之后，北京是一塊所有人瘋狂想要擠進(jìn)去的圍城，因為那里有大量的糧食儲備，又是國家的政治中心，有軍隊的拱衛(wèi)，無疑最安全，又能確保不會餓死。

太原離北京并不太遠(yuǎn)，到時候，這里必然也會被卷入漩渦之中，人人都想去北京，而北京城只有這么大，所以在這一路上，艱險程度遠(yuǎn)遠(yuǎn)超過想象。反倒是離北京越遠(yuǎn)，越是好一些，高手相對也少，有實力的人，都早早往北京趕去。

沈遲有信心在任何地方活下來，他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末世的氛圍，他知道該怎樣求生，而這種時候，離某些人稍遠(yuǎn)一些，才更安全。他不著急，一點都不著急，要報仇，日子還遠(yuǎn)得很，他有足夠的耐心和毅力。

總有一天，他也是會去北京的，但最好還是等上幾年，等形勢穩(wěn)定之后，等北京的勢力圈子已經(jīng)大概劃分，相對平衡之后。

“你——”坐在飛機(jī)上，沈流木才開口。

沈遲微笑著看向他，“要叫爸爸?！?/p>

沈流木抿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