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明,幾盞宮燈搖曳。
衛(wèi)姝站在窗前,望著遠處一行幽然閃爍的火光,向著承歡殿而來。
那是皇后和太后的步輦。
一刻鐘之前,她才被人從屋梁上抱下來,哭著鬧著要自盡以證清白。
這件事終于驚動了太后。
上次的計謀失敗,那群人當然不會就這么放過她。他們要她想辦法介入蘇陌憶對這件案子的調(diào)查,以提供情報。
要接近蘇陌憶,除了通過皇上,就是通過太后。
可是無論皇后怎么勸說,太后始終不愿意對蘇陌憶的事情松口。
下下之計,她只得自導自演了這么一出。
憧憧人影已經(jīng)行至殿前,她聽見門口守夜的小廝下跪請安的聲音,便立馬躺回了床上。
門被打開,屋內(nèi)火光明滅,映出陳皇后一雙哭腫的眼睛。太后的神情雖有些不悅,但更多的還是疼惜。
“皇祖母……”衛(wèi)姝顫著聲喚了一句,眼眶立即紅了。
到底是嫡孫女,又還是個小姑娘,遭了些罪做點傻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太后當即有些心軟,行到衛(wèi)姝床邊坐下,摸了摸她蒼白的臉頰。
“怎么能做這等傻事?”太后握著她纖弱的手,痛心道:“要是讓你父皇知道了,估計得說你不懂事了?!?
衛(wèi)姝沒有答話,一雙美眸水汽氤氳,看得讓人心疼。
太后只好寬慰她道:“你的事情,皇上和景澈都會為你做主,你說你有什么好鬧的?”
衛(wèi)姝聞言,眼睛里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一滴一滴砸下來,像斷了線的珠子。
“是姝兒任性了,姝兒不該惹母后和皇祖母擔心??墒擎瓋汉煤ε隆?
她抽泣了一聲,像是極力壓制著情緒,比起肆無忌憚的嚎啕大哭,如今這又懼又委屈的小模樣,更是讓人看得心肝生疼。
“姝兒每晚一閉上眼,就看見平日里的那些小姐妹,在背后嘲笑姝兒,說姝兒失了清白,丟了皇家顏面……姝兒是因為喜歡表哥才會赴約的……”
小姑娘說著又開始淚如雨下,很快就抽泣地說不出話來。
“可是,你表哥的事情,祖母能做什么?”太后摸出一張手帕,溫柔地替她拭淚。
衛(wèi)姝隨即委屈地抱住了太后,滿是淚痕的小臉埋在她的心窩里,渾身抖得厲害。
“姝兒,姝兒只是一想要一個機會,若是能跟表哥多多相處,興許表哥會喜歡姝兒的……”
小姑娘越哭越傷心,一旁的陳皇后見女兒這般樣子,也開始止不住地抹眼淚。
母女兩都在抽抽噎噎,一時間太后也沒了法子安慰,只拍著衛(wèi)姝肩膀問道:“所以你想要怎么樣?”
衛(wèi)姝伏在太后胸口,只是哭。
太后無奈嘆氣。
看來小姑娘喜歡那個小混蛋是真的。
可是以景澈的性子,除非是他自己咬定的,只怕是會將人傷得更深。
手心手背都是肉。
再說她本也是打算撮合兩人的,既然小姑娘這么決絕,說不定是件好事。
既然如此,太后扶起衛(wèi)姝道:“皇祖母興許能幫幫你。”
*
大理寺別院。
林晚卿寫了一早上的文書,午飯過后才躺了一會兒,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砉砉硭钏畹那瞄T聲。
五短兩長,隨后,是一聲尖細的貓叫。
“……”林晚卿扶住了額角,不明白為什么有人就是可以把理直氣壯的事情,偏偏做得令人懷疑。
她起身開門,果然看見貓著個腰,手里還挎著個食盒的梁未平。
他二話不說,低著頭就往林晚卿屋里竄。
“你干什么呀?”林晚卿蹙眉跟上去。
梁未平竊竊地環(huán)顧四周,將手捂在嘴上低聲道:“我給你送藥?!?
林晚卿覺得胸口一悶,搶過他手里的食盒,扯了張凳子將他摁上去道:“所以你是翻墻進來的?”
梁未平一愣,得意道:“哪兒能??!我說我找林晚卿林錄事,人家就把我?guī)У竭@里了?!?
他說著話起身,打量了一下林晚卿的住處,不禁贊嘆道:“哎!我說這掌管天下刑獄的大理寺就是不錯。你看!房梁都比京兆府的粗?!?
林晚卿一邊喝藥,一邊拿眼剜他,“你方才在外面賊眉鼠眼的樣子,怕不是要讓人誤會你是來大理寺劫獄的?!?
梁未平噎了噎,受了委屈似的辯解道:“這不是男女有別嘛?我一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進你一個女子的閨房,還閉門獨處。讓別人看見了我要怎么解釋?”
“……”林晚卿無言以對,只想快點喝完手中的藥,打發(fā)梁未平走人。
年久失修的小木門忽然被人推開了,“吱喲——”一聲,像指甲劃過光滑的石壁。
從門外透進室內(nèi)的光被遮了大半,林晚卿聞聲抬頭。手上一抖,端著的藥潑出來,燙得她險些摔了碗。
“你,你們……”她心虛地將手里的藥往身后藏,看著來者問:“你們進來不敲門的么?”
葉青回頭看了看,摸著后腦勺回道:“你又沒關門……”
林晚卿不敢抬頭,目光隨即落在了旁邊那個紫色官袍的十叁銙金玉帶上。
這是兩人那夜暴雨之后的第一次見面。
林晚卿微不可察地紅了臉。
因為只有她知道,這把健腰抽動起來的力度,速度和持久度……
她一愣,趕緊晃了晃腦袋,把那些羞恥的想法都甩出去。
然而一旁的蘇陌憶對林晚卿的小心思未有覺察。一雙黑眸只死死盯住梁未平,表情透著股說不出的怪異。
梁未平又是個膽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