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杭,你可以的!
然而下一刻,他就聽到了譚音近在耳畔的聲音——
“生蠔補腎,可樂殺精,這魔鬼組合你說你這段影菲妹妹對你真是愛恨交纏情難自禁??!”
……
*****
譚音不知道楚杭所想,她百無聊賴地坐在楚杭的身邊,看著他姿態(tài)優(yōu)雅地用餐,一張如詩如畫的臉上仍舊是一貫的冷靜自持。
不過雖然楚杭仍舊一如既往的冷靜端莊,然而今天這頓飯,他的表情倒是挺豐富的,時而狠狠皺眉,時而拼命揉太陽穴,時而微微甩頭,甚至還趁著段影菲不注意輕輕捂了捂耳朵……
“楚杭,你今天的表情有點多啊。”譚音湊近楚杭,“不過這么近距離一看,連我不得不承認,你長得確實還有幾分姿色,看看這皮膚,多細膩啊,這臉也快白的反光了,要不是看過你脫了衣服什么樣,我還真的誤會你了!”
譚音一只手撐著下巴,盯著楚杭的側(cè)臉,語氣有些歉疚︰“對不起啊,我要是早點看到你脫了衣服的樣子,我肯定不會把你畫成被推倒的一方,最起碼也得讓你征服其他男人!”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譚音話音剛落,剛才還在優(yōu)雅用餐的楚杭,突然像是被嗆到般咳了起來。
譚音皺了皺眉,語重心長道︰“楚杭,注意用餐禮儀啊,你的人設(shè)不要崩啊,你的人設(shè)可是無論何時都優(yōu)雅高貴的冰王子啊?!?/p>
楚杭清了清嗓子,欲蓋彌彰般道︰“我有點感冒咳嗽?!?/p>
段影菲有些意外,但她很快點了點頭︰“恩!楚杭哥哥,最近氣溫變化是有點大,你要注意身體!”
譚音沒忍住,瞥了瞥嘴︰“段影菲啊段影菲,難道愛情讓你如此眼瞎?你楚杭哥哥這明顯不是咳嗽是嗆到了??!”她朝天翻了個白眼,“我以后再也不吐槽影視劇里為什么總有女主角女扮男裝,嘴上抹口紅臉上涂胭脂那胸還老大,結(jié)果男主角卻認不出的了,看看,這現(xiàn)實里瞎眼的也一抓一大把啊?!?/p>
“……”
好在吃了點東西,段影菲終于準(zhǔn)備進入正題了,她喝了口可樂,醞釀了下,情緒瞬間低落了下來,剛才還明艷的臉上,此刻掛上了楚楚可憐的凄涼︰“楚杭哥哥,今天找你出來,實在是我被譚音逼到絕境,無路可走了,你一定要幫我主持公道!”
譚音聽到自己的名字,忍不住頓了頓。
段影菲卻沒給譚音反應(yīng)的時機,她徑自從自己包里掏出一遝紙,放到了楚杭面前,泣血般控訴道︰“楚杭哥哥,你看看,這不堪入目的漫畫,就是她畫的,在這里面,她愣是把我變成了那種壞女人……”
譚音低頭一看,這不正是她剛出爐的大作《當(dāng)愛已成往事》嗎?
段影菲面露憔悴︰“楚杭哥哥,這里面這奇葩女主角,用的就是我的名字,而且也是法學(xué)院大一學(xué)生,雖然細節(jié)不太相同,但大家萬一對號入座,這簡直是對我的誹謗!你一定要幫幫我!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譚音!”
譚音嘆了口氣,要不是自己隱身著,她可真想語重心長地拍一拍段影菲的肩膀︰“這位朋友,你肯定沒做好調(diào)查啊,《當(dāng)愛已成往事》只是《萬人之下︰校草的秘密》的番外特別版,你要是看了《校草的秘密》,我相信你就不會找楚杭告狀了,你應(yīng)該看看我都把楚杭畫成什么樣了……”
段影菲大概為了煽情,竟然說著說著,愣是被她擠出了幾滴眼淚,她柔柔弱弱地看向楚杭︰“何況她畫的那些事,都是假的,什么我為難別人,心機叵測,說一套做一套,小心眼喜歡為難人,這根本不是我,楚杭哥哥,你千萬不要信了這漫畫里說的,我根本就不是這種人!”
段影菲說到這里,又委屈上了,她進一步控訴道︰“實際上,譚音這個人,才是那種心機深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特別小心眼的人!我知道有些男生覺得她長得漂亮,但漂亮只是表像,她這個人學(xué)習(xí)又差勁,還沒有上進心,為了追求楚杭哥哥又可以這么死皮賴臉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可惜很多男生不懂,很多男生就只知道看臉和身材……”
這老三套的詞,就不能換換?
“對對對,我紋身、喝酒、抽煙、說臟話……但我知道我是好姑娘。真正的婊-子喜歡裝無辜、裝清純、喜歡害羞、喜歡穿粉色衣服。男人膚淺,都只看表面。所以,他們只能錯過好姑娘,然后被婊-子騙得痛不欲生。只有女人才能看出誰他媽是真正的婊-子。”
譚音聽得連白眼都不想翻了︰“段影菲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沒看出原來你也是國際知名人品鑒定師,唯一國際通用鑒-婊執(zhí)照持有者艾薇兒的傳人啊。”
譚音一邊說一邊就又瞟了段影菲的胸口一眼︰“不過吧,一般攻擊別人什么,就是自己沒有什么,段影菲,我琢磨著你這胸,確實平得有些過分了啊。以后誰要找了你結(jié)婚,平時在床上都分不清你到底是正面朝天還是背面朝天啊?!?/p>
也不知道是不是的錯覺,譚音這話剛說完,就發(fā)現(xiàn)身邊的楚杭似乎忍無可忍般地揉了揉太陽穴,像是想要驅(qū)散什么東西一樣,他的表情相當(dāng)一言難盡。
譚音關(guān)心上了︰“楚杭,你這都揉頭好幾次了,不是偏頭痛吧?我聽說偏頭痛會引起失眠啊,失眠了又會引起脫發(fā)啊,脫發(fā)又會引起焦慮,焦慮又會引起失眠,失眠繼續(xù)引發(fā)脫發(fā),這可是個惡性循壞,你可得當(dāng)心?。 ?/p>
“……”
“咦?你的手為什么拳頭都握緊了?用這么大力?指節(jié)的地方都發(fā)白了!”譚音盯著楚杭的手,“你難道真的被段影菲這番話煽動了?這么生氣?我畫你那漫畫時你都沒這么情緒激動呀?不應(yīng)該啊,難道真的喊一聲哥哥有這么強的效果?讓男人突然腎上腺素瘋狂分泌充滿保護欲?”
譚音不信邪地湊在楚杭耳邊︰“那我也喊你兩聲試試?楚杭哥哥,楚杭哥哥……”
*****
楚杭只覺得自己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這幻聽來勢洶洶,不管自己如何冷靜,這癥狀竟然越來越嚴(yán)重,譚音的聲音在自己的腦海里竟然還能隨著場景的變換對答如流起來。段影菲一邊在哭訴,譚音的聲音便一邊在吐槽,而最過分的是,那聲音剛才竟然喊起了自己“楚杭哥哥”。
楚杭習(xí)慣了譚音平日里插科打諢,但平時和她盡量保持距離,從沒有這樣近距離的接觸過她的聲音,尤其是如今這樣——
她的聲音故作嬌嗔,帶了點嬌滴滴的尾音,一聲一聲湊在楚杭的耳畔——
“楚杭哥哥……”
明明是同樣四個字,然而譚音叫起來的感覺和段影菲完全不同,她的聲音里有種艷麗的濃稠,讓人實在難以形容……
“啊,楚杭哥哥,你的可樂怎么灑了?”段影菲的聲音喚回了楚杭的理智,他聽到她抱怨的聲音,“楚杭哥哥你有什么心事嗎?我怎么覺得你今天心不在焉啊。”
楚杭覺得自己不能再被這幻聽牽住頭腦了,他緊抿嘴唇,看向段影菲,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忽視那可怕的幻聽,結(jié)果剛準(zhǔn)備開口,就聽到耳畔傳來了譚音的聲音。
她先是嘆了口氣︰“說實話,楚杭哥哥這個稱呼真是叫我出戲,每次聽到都忍不住想唱歌,特別懷舊的那種,配上段影菲的愁眉苦臉,還別說,挺應(yīng)景的!”
然后,在楚杭還沒反應(yīng)過來,耳畔就真的傳來了譚音的歌聲——
“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為何每個妹妹都那么憔悴;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啊,為何每個妹妹都嫁給眼淚……”
“……”
*****
對于楚杭的心不在焉,段影菲顯然非常不滿意,為了加深自己控訴的效果,她當(dāng)即伸出了三根手指,指天發(fā)誓道︰“我保證我說的都是真話,我和譚音完全沒過節(jié),她就是因為看到楚杭哥哥你和我關(guān)系親密,自己又沒追上你,妒忌我才這么敗壞我的名聲。”
她看了一眼微微開著的窗戶,煽情地發(fā)誓道︰“我說的如果是假話,那就讓這窗外的冷雨,都狠狠地打到我的臉上!”
行吧,姐妹,譚音想,這么簡單的愿望,我能不滿足你嗎?她伸出手,隨手把原本微微開著透氣的窗戶拉了開來。
段影菲就這么目瞪口呆地看著剛才還微開的窗戶,突然吱吱呀呀像是被吹開了。接著,窗外的陣雨便如瓢潑似的狠狠打了進來,這風(fēng)勢正好吹向段影菲,一下把她的頭發(fā)吹的全部糊到了臉上,大顆大顆的雨滴更是裹挾著寒意,如她所言般冷冷的拍在了她的臉上……
段影菲的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
她關(guān)上窗戶,尷尬道︰“我……我去一下廁所?!?/p>
本來段影菲不說還好,她一說,譚音只覺得自己也想上廁所了,只是礙于如今的位置,楚杭牢牢把持著她通向過道的路,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楚杭不走,她根本不能動。
譚音本想再憋憋,但越是憋,想上廁所的感覺反而越是難以忽略。
她苦著臉看了一眼身邊正襟危坐的楚杭︰“楚杭,你就不想尿尿嗎?”
大概是聽了段影菲對自己的泣血控訴,楚杭今天的表情一直不怎么好看,眉微微皺著,冷著臉,維持著難以取悅也難以接近的一貫風(fēng)格。
譚音仗著他聽不到自己的話,苦口婆心地勸說︰“大兄弟,真的,你可去上個廁所吧!可樂要少喝,水倒是要多喝,否則以后老了,前列腺疾病就在朝你招手,我上次看個新聞報導(dǎo),說現(xiàn)在男科疾病正以每年3%的速率遞增,成為嚴(yán)重危害男性健康的殺手啊?!?/p>
楚杭的側(cè)臉仍舊英俊而沉靜,他本來正伸出手想要拿起可樂喝一口,結(jié)果硬生生中途把手的走勢轉(zhuǎn)了個彎,變成拿起了紙巾,十分優(yōu)雅地擦了擦嘴……
他的表情實在太沉靜穩(wěn)重,動作又實在太過自然,以至于譚音根本沒發(fā)覺什么不對的地方,外加她又憋尿憋的不行,一門心思火急火燎希望楚杭能起身。
“楚杭,去尿尿吧?!?/p>
只可惜楚杭巋然不動。
“楚杭,男人,該尿尿時候就應(yīng)該尿尿。”
譚音自知沒什么用,但還是忍不住念叨,順帶靠著這念叨轉(zhuǎn)移自己想上廁所的念頭︰“別覺得去廁所多了就像尿頻似的給人感覺腎不好,憋著尿是很危險的,憋尿會憋出膀胱炎的啊,反而會更有損男性健康!”
“男人尿吧尿吧不是罪……”
……
*****
段影菲離席去了廁所,楚杭原想趁機冷靜一下,結(jié)果不僅沒冷靜成,這幻聽還越發(fā)兇猛了,即便他繼續(xù)一派穩(wěn)重不做理會,譚音的聲音卻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這次她竟然勸說起自己去廁所起來,就在自己耳畔這么不停說,猶如精神污染。
楚杭一點也不想去廁所,然而被“楚杭,去尿尿吧”煩到?jīng)]邊,他最終站了起來,決定去廁所洗個冷水臉冷靜一下。
而幾乎讓他驚喜的是,當(dāng)他起身,譚音那惱人的聲音奇跡般的停了!直到楚杭在洗手間里洗了手走出來,那聲音都沒有再出現(xiàn)過。
可能確實是最近太累了,洗個冷水臉對于恢復(fù)理智也確實十分有效。
楚杭回到座位的時候,段影菲也已經(jīng)坐了回來,她笑著看向楚杭︰“楚杭哥哥,壽喜鍋不好吃,所以我剛又加點了個日式拉面?!?/p>
這日料店效率很快,段影菲的話音剛落沒多久,服務(wù)員便為兩人端來了面。
楚杭沒了幻聽的困擾,整個人心情大好,看到拉面,也有些食欲頓開,他拿了筷子,便準(zhǔn)備吃起來,這幻聽仍舊沒有再出現(xiàn),楚杭緊繃的心緒終于有些放松下來,自己終于恢復(fù)正常了。
而就在他情緒穩(wěn)定準(zhǔn)備吃拉面之時,譚音的聲音又來了。
這一次,那聲音不在他的耳畔了,而在他身邊不遠處,像是站在過道里一般。
楚杭只聽見她驚疑不定地喊道——
“你們怎么點了拉面啊!我剛?cè)ミ@日料店后廚看了,剛才那胖子廚師長挖完鼻屎沒洗手就開始下面了,我還當(dāng)是給哪個新顧客吃的,怎么是你們點的??!他挖鼻屎挖了得有十來分鐘啊,挖完就隨手那么一彈,你們這四舍五入,如果吃了這拉面,不就等于吃了他的鼻屎嗎?”
段影菲本來正準(zhǔn)備好好吃面,卻見對面的楚杭突然一張好看的臉剎那轉(zhuǎn)色,原本拿筷子的動作徹底停了下來,他臉色奇差無比,像是遇到了什么毀滅性打擊,連人生觀都飄飄欲墜了,如此講究用餐禮儀的人,竟然不管不顧扔下筷子,然后動作有些粗魯?shù)匕炎约旱目曜右步o抽走了。
段影菲驚了︰“楚杭哥哥?你怎么了?”
楚杭黑著臉︰“不要吃拉面?!?/p>
“為什么???”
“因為我已經(jīng)飽了?!?/p>
段影菲十分不解︰“但是我還沒飽啊,你不吃那我吃了?!?/p>
楚杭看了段影菲一眼︰“你也不要再吃了,我感覺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
楚杭知道這幻聽到的內(nèi)容根本不作數(shù),但他還是忍不住,他有點輕微潔癖,實在沒有辦法在聽到這些東西以后還淡然地吃拉面。
甚至這家店,他都再也不想來了。不僅是拉面的問題,這家店,恐怕風(fēng)水就有問題,他在這里竟然像是聽了譚音一整場單口相聲表演。
楚杭最后幾乎是一分鐘也不想多待地付了錢,不容分說地離開了這家日料店。
段影菲不明所以,但仍然堅強地試圖繼續(xù)參譚音一本,一路上,她再接再厲告著狀,絲毫不知道譚音正躲在楚杭的傘下與兩人同行。
“楚杭哥哥,那譚音的事……”
可惜這次還沒輪上譚音吐槽,楚杭就態(tài)度堅決地打斷了段影菲︰“你的事你自己解決。”他冷冷地加了一句,“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譚音?!?/p>
“哇!酷!帥!楚杭,這樣的你,我要忍不住愛上了!對,怎么能允許段影菲在你面前污蔑我呢?!咱倆是什么情誼啊,同是建筑民工,未來都是要一起熬夜一起研究防脫指南的朋友,就憑這份惺惺相惜的情,我譚音的大名是你段影菲可以隨便提……”
譚音的話還沒說完,楚杭冷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因為光是聽到她的名字我就腦袋發(fā)脹。”
“……”
這臉打得可真是既及時又狠準(zhǔn)穩(wěn),譚音臉上訕訕的,她想,要不是確信自己隱身了楚杭看不見也聽不到,她都要以為楚杭是故意為了回擊自己似的。
不過譚音此刻也沒了繼續(xù)單方面應(yīng)戰(zhàn)的心思,雷聲已經(jīng)漸漸在減弱,雨勢也變小了,眼見著這場雷雨,看來是要停了。
如今離知行樓只有幾步的距離了,譚音便立刻跑出了楚杭的傘,先行跑進樓里,找了個女廁所隔間藏了起來,等待自己恢復(fù)正常。
她快餓死了,一門心思想著待會要去吃什么,根本沒意識到楚杭回程路上的異常。
他比平時還要沉默。
楚杭自然要沉默,他不僅沉默,其實還很沉重。饒是誰,突然就產(chǎn)生了這樣可怕的幻聽,怕是也樂觀不起來,能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行為舉止沒有流露出一絲異常,楚杭覺得自己已經(jīng)用盡了畢生的鎮(zhèn)定和冷靜。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恐怕和盤托出,完全不會有人相信自己,只覺得自己精神狀況都出了問題,怕當(dāng)即就要被送進醫(yī)院,沒準(zhǔn)還要被學(xué)校勒令退學(xué)養(yǎng)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