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有點驚疑——他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覺,也憑借這個,自己才能活生生地站在這里。
但說起來,能夠在縣衙明目張膽偷窺的,也就只有莫樹吧?
但是,走到飯廳,發(fā)現(xiàn)莫樹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喝茶,這又讓他不確定起來——因為完全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而且,莫樹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有偷窺這一愛好的人士。
莫樹看著南哥兒端著盤子走了進(jìn)來,雖然表情沒有什么變化,但眼神中的那些許驚疑,還是讓他悶在心里笑了起來——真是難得看到這孩子困惑的表情呢。
“吃飯了。”南哥兒不動聲色地將菜擱在桌子上——難道因為身處相對安穩(wěn)的環(huán)境,我的直覺也出現(xiàn)錯誤了?
“嗯?!蹦獦湟惭b傻,“我來幫忙端菜?!?/p>
在這個世界,也有君子遠(yuǎn)庖廚的說法。
只是在這里,只有兩個男人又沒女人,哪怕是君子也得吃飯,所以笨手笨腳連菜都不太會做的南哥兒只得無視這樣的說法了。
……當(dāng)然,哪怕是熱菜,還是有些較干的菜被熱焦了……
但是,就算是這樣,莫樹也顯得有點開心地樣子,招呼南哥兒落座,自己拿著鞭炮出去放了一串,然后開飯。
——他甚至連祭拜都懶得祭拜,直接抓起筷子要開動。
南哥兒呆呆看著莫樹:“不拜祖?”
這里的風(fēng)俗是這樣,年夜飯時,會盛好飯,夾好菜,請先輩先“享用”——也就是那么個意思。
然后大約過幾分鐘,才會正式開飯。
據(jù)他所知,這個世界不分國家,基本上都是這么個習(xí)俗,只是細(xì)節(jié)上略有不同。
……但眼下看莫樹的樣子,似乎壓根不打算跟隨潮流……
“拜祖?”莫樹看看南哥兒,“拜什么祖?”
……這叫啥屁話??!
南哥兒黑線:“祖先。不用祭拜么?”
莫樹看了眼南哥兒的表情:“你想拜?”
我現(xiàn)在只是一抹孤魂野鬼,哪有什么祖輩可以祭拜?
之前世界的我已經(jīng)死亡,沒有祭拜的資格,現(xiàn)在這個世界的我,壓根就不想要這樣的重生,沒有感激,也不想祭拜。
見南哥兒沉默,莫樹道:“這不就是了,你也不想拜,我也不想拜,”手一揮,“吃飯,不然菜涼了。”
“為什么莫樹先生不想祭拜祖先呢?”也許是因為此刻的較為親近的氣氛,南哥兒脫口而出。
一說完,就馬上后悔——他不該去問這樣的問題。
倒是莫樹,愣了一下,然后微笑著,回答:“因為我的祖先不需要我祭拜?!彼荛_心南哥兒會跟自己說這些。
“啊?”南哥兒眨眨眼。
“他們都死了,還拜什么?!蹦獦湫Α!鞍莶话菟麄兌疾恢??!?/p>
……這個,這個……
莫樹難道是這個世界無神論的創(chuàng)始人!
首次在這個世界聽到如此新潮思想的南哥兒睜大了眼。
莫樹顯然誤會了南哥兒的表情,笑著解釋道:“我的父親就是這樣說的,所以,我這里從來不用祭拜?!眾A了一筷子魚放入南哥兒眼前的碗中,“活著的時候就盡情活著,死了就安心地死,這樣才對?!?/p>
南哥兒看著碗里的魚肉,不自覺喃喃:“那么,現(xiàn)在你的生活,是你喜歡的樣子么?”
“當(dāng)然。”莫樹輕笑?!罢且驗橄矚g,所以才待在這里。你不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頓了頓,強調(diào),“在這里,縣衙的生活,不喜歡么?”
隱約覺得莫樹說的話有點奇怪,但南哥兒去思考莫樹的提問去了,所以并未想太多,“……不知道?!毕肓撕芫茫\實作答。
“會去思考厭惡還是喜歡,本身就是不討厭?!蹦獦漭p笑,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你覺得呢?”
莫樹話里面的深意讓南哥兒沉默了一下,然后搖頭:“我不知道。”
南哥兒誠實的表情,似乎讓莫樹心情愉悅,他微笑,“不知道也沒關(guān)系,反正,你還有很長的時間要活,足夠你想明白的?!倍似鹁票貙⒕坪认?。
總覺得,這句話,讓人莫名的暖洋洋。
南哥兒想了想,再次搖頭:“嗯,我不知道,但是,恩……”想說點什么,卻說不出來。
總覺得那些話,現(xiàn)在的自己沒辦法講出來,會讓現(xiàn)在這樣的自己無法承擔(dān)。
“我說了吧?!蹦獦湟坏┖染疲劬蜁兊梅浅C髁?,他瞥了南哥兒一眼,笑容如春風(fēng)一般輕柔干凈,“不用著急。”
“……恩?!蹦细鐑狐c點頭,笑了笑,再又想要跟自己確認(rèn)一般,又點點頭,然后才看向莫樹:“吃菜吃菜?!?/p>
莫樹輕笑一聲,再次倒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