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說呢!”
“知道你要說什么,”夏侯霈一邊剔牙一邊道,“想讓你娘我陪你去把那個小少爺弄出來是吧?!?/p>
“真不愧是我娘,果然母子一心。”夏侯瀲諂媚地給她斟酒。
“算了吧你,人壓根不想出來?!?/p>
“那是他一時鬼迷心竅。娘您不知道,他是天生讀書的料,那個戴圣言戴先生,您聽過吧,夸他是‘美質(zhì)良才’,‘文追韓柳,詩比李杜’,他不去讀書,豈非可惜?”這些其實都是戴圣言夸本朝大家李東陽的話,夏侯瀲把它們栽到沈玦身上,就盼夏侯霈能同意。
夏侯霈不為所動。
“我找秋師父陪我去。”夏侯瀲撂筷子。
“你以為秋老弟就能答應(yīng)你?”夏侯霈“哼”了一聲。
夏侯瀲:“……”
“有能耐就自己去,找長輩幫你鋪路算個什么?”
夏侯瀲沉默了一陣,偏頭道:“您為我鋪什么路了?從小到大,您就沒管過我。八歲那年,要不是秋師父把我抱回去,我早就餓死在這兒了?!毕暮顬嚢藲q,夏侯霈把他晾在山上,他什么都不會,坐在屋里哭得昏天暗地,直到餓得聲兒都發(fā)不出,恰巧碰見秋葉回山,把他撿回自己院里喂水喂飯,他才沒給餓死。
夏侯霈汗顏,道:“我八歲就能自己討生活了,以為你也行呢。離開之前也教過你怎么炒菜做飯啊,你不干得挺好的?!?/p>
“還有我哥?!毕暮顬嚨皖^捏自己的手指,“要不是摩伽說,我都不知道我還有個孿生哥哥?!?/p>
夏侯霈半天沒說話,夏侯瀲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捏著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夏侯瀲復(fù)又低下頭去,撇了撇嘴,道:“我打聽到他在黑面佛頂,我要去找他?!?/p>
牛鼻子山南邊有一座巨大的懸崖,如斧鑿一般縱切而下,卻沒有切出筆直的崖壁,而隱隱約約露出一座雙手合十的巨大佛像。牛鼻子山山石泥土皆是黑色,佛像自然也是黑的,刺客們都喚它為黑面佛。
那處夏侯瀲只遠(yuǎn)遠(yuǎn)看過,不是他沒動過心思上去玩兒,而是太過陡峭,根本上不去。也不知道他哥和住持是怎么上去又怎么下來的。
“你自己往水里照照,不就見到了?”夏侯霈道。
這個混蛋根本沒有想過去找他哥!夏侯瀲拍桌道:“娘,您怎么能這樣!您就不怕他怨你恨你?”
“大約不會吧?!毕暮铞溃皬s心已經(jīng)把他教成傻子了,除了用刀,連話都不會說?!?/p>
“……”
夏侯霈側(cè)過身子,她還端著手里的酒,卻一口都沒有喝,細(xì)碎的發(fā)擋住了她的眼,夏侯瀲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聽見她聲音似乎一瞬間老了許多。
“去見他又能如何?小瀲,有時候錯了就是錯了,就算皸手繭足,底死謾生也無法彌補。”
“我……我沒說您有錯,就是有點兒狠心。”夏侯瀲抓抓頭。
“不,生下你們就是我的錯?!?/p>
夏侯瀲一愣。
“你不是說我不管你嗎?小子。”夏侯霈站起身,從屋里搬出一疊文書丟到他懷里,“這回的買賣,我領(lǐng)你去。”
“???真的?”
“我會為你守門,你自己進去和那個將軍打。無論你勝了還是贏了,我都不會進去,也不會回頭。我只干一件事,就是把想要進去的人殺掉?!?/p>
“那要是我輸了,出來的人是他呢?”
“簡單?!毕暮铞雌鸫浇牵θ菰陲L(fēng)中冰冷又張狂,“你娘我陪你一起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