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過頭,夏侯瀲的腦袋微微歪向他,黑發(fā)在他眼前蜿蜒迤邐。他起了心思,手指一點點挨蹭過去,剛要觸碰到發(fā)梢的時候,夏侯瀲忽然睜開了眼睛。
沈玦心頭一跳,立刻停了動作,閉上眼。
“少爺,你睡了沒?”
他過了一會兒才說:“沒?!?/p>
“我可以把衣裳脫了嗎?”夏侯瀲翻了個身,床板吱呀作響,“太他娘的熱了。”
他睜開眼,看見夏侯瀲解開了褂子,腰腹上起伏的線條若隱若現(xiàn),像霧氣里海市蜃樓迷蒙的輪廓,令人神往。
黑暗里,沈玦的眼睛慢慢變得幽深。
他道:“那你脫吧?!?/p>
夏侯瀲翻身挺起來,三兩下把褂子和褲子都扒了,全身上下只剩下縞白色的褲衩子。他把越過沈玦,撩開賬子,把衣褲胡亂扔了出去,扔衣服的一剎那,光裸的胸膛靠近沈玦,熾熱的氣息一掠而過。他重新睡下來,勻長的呼吸聲漸起,睡熟了。
沈玦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背影,眼底的熱狂一寸寸浮現(xiàn),心里仿佛有什么東西被點燃,霎時間氣涌如山。手指慢慢湊近他冰涼的發(fā)絲,繞在指尖,一圈一圈,一匝一匝。不敢越過蜿蜒的黑發(fā),只敢在發(fā)尾磋磨,沈玦保持著沉默,任由心火一點一點把舌尖煎焦。
是你要招惹我的,夏侯瀲,不要怪我。
他深深地吸氣,夏侯瀲的氣息飄飄搖搖鉆進(jìn)他的腔子,彌漫全身。
夏侯瀲。
夏侯瀲。
瀲。
他默念這個名字,將最后的“瀲”字掰開揉碎,舌尖抵住上顎,微微卷曲,然后輕輕一滑,音平平地吐出,唇齒繾綣,流連忘返。他一遍一遍念著,在唇瓣舌尖抵死摩挲,最后吞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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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不知新上來的折子您瞧了沒?六部那些老頑固都催著您移交虎符呢?!鄙騿栃姓驹谝巫雍竺妫撎撐罩^捶著沈玦的肩背,一溜松快的小拳密密落在曳撒上的肩蟒上,捶的人身上很是得勁兒。
他們當(dāng)太監(jiān)的,伺候人是基本功,這套拳沈玦也學(xué)過,只不過現(xiàn)下沒人敢讓沈玦捶背。
沈問行彎著眉眼笑道:“這幫儒生,讀書讀懵了么!肉落到狗嘴了,哪有再要回來的道理!”剛說完,他神色就變了,這不變相罵沈玦是狗么!忙跪在地上掌自己嘴,連聲道,“兒子這張臭嘴,說的什么話兒!該打!該打!”
沈玦斜斜睨他一眼,沒作聲。他向來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神色,叫人摸不清楚心思。沈問行心里喊著苦,只好拼命掌嘴。隨堂太監(jiān)托著奏折上來,擱在案上,輕輕道了聲兒:“內(nèi)閣票擬已擬好了,陛下年紀(jì)小,每回看幾本就不愿看了,這批紅可還要給皇上送去?”
“挑幾本言辭晦澀,冗長難懂的送過去。左都御史徐開先仗著自己有點兒家學(xué),論個芝麻大點兒的事兒都要引經(jīng)據(jù)典,咱家看正合適。”沈玦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轉(zhuǎn)到鳥籠子前面,看了眼沈問行,道,“行了,別扇了,跟了咱家這么多年,還不知謹(jǐn)言慎行的道理,真是爛泥扶不上墻!”
見沈玦發(fā)火,底下的隨堂、秉筆都縮了腦袋,沈問行苦著臉道:“干爹教訓(xùn)的是?!?/p>
“那幫老頑固,是怕咱家成為第二個仇士良?!鄙颢i哼了一聲,“罷了,咱家沒這么大個腦袋頂這頂帽子。當(dāng)初三大營聽咱家的號令,那是借了大行皇帝的光?;⒎屗麄冎涝奂沂翘熳咏?,傳圣上口諭,危急時刻,自然從命。否則,咱家又沒個正經(jīng)名頭,沒名沒分的,如何能號令三軍?除非萬歲現(xiàn)在下個詔書,封咱家個大將軍當(dāng)當(dāng),否則這虎符留在手里,就是個禍患?!?/p>
底下的秉筆太監(jiān)呵腰道:“那依督主的意思,這虎符咱還得非交出去不可?”
沈玦“嗯”了聲,道:“咱們要緊一宗兒是管好手里的批紅。萬歲貪玩兒,那就讓他玩兒去。前日見他拆椅子下來折騰,你們?nèi)っ┟F木料,送進(jìn)宮來。民間有什么玩意兒,九連環(huán)、話本子,都可以搜羅?!鄙颢i瞇起眼來,負(fù)手道,“只是莫讓他讀書,他不讀書,不明理,才有咱們的位子?!?/p>
“督主英明!”眾人都喜形于色,紛紛下去辦了。
沈玦吩咐人去把司徒謹(jǐn)叫來,等待的當(dāng)口翻了本折子瞧,螞蟻一樣大的字眼兒,看久了竟會動似的,慢慢爬出夏侯瀲的輪廓來,朱筆握著手里半晌,硬是沒批半個字。任是再精明的人物,遇了情愛也脫身不得。沈玦扔了筆,揉了揉太陽穴。
司徒謹(jǐn)來了,呵腰道了聲“督主”。
沈玦意態(tài)憊懶地應(yīng)了聲,道:“夏侯瀲過些日子會來東廠應(yīng)卯,你把他安置在辰字顆。魏德留下的那批人還沒清干凈,如今的東廠,魚龍混雜,還有不少遞銀子進(jìn)來的廢物?!鄙颢i嫌惡地皺了皺眉,“辰字顆的番子都是我的親信,可以信賴,也只有他們知道夏侯瀲的身份。讓徐若愚好生照看他。危險的活兒別讓他干,考課也放松些兒,暗地里交代下去,莫讓人知曉?!?/p>
“是,卑職明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