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白線-薄荷糖(4)
深夏的夜晚,S市中心霓虹映得天幕有如白晝,夜生活剛剛開始,路上車水馬龍,威嚴的喬氏大廈立于期間,也顯得親民了些。
辦公室內,加班的員工都走得七七八八,占據(jù)了白涂原來座位的新助理處理好了工作,此刻收拾好東西,拿著公事包邊開門邊提醒白墨:“墨美人,我先下班了,明天見哦。”
那親和的樣子和白涂近似,落在白墨眼中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弟弟的親和是發(fā)自內心的。
總是讓他心疼。
莫名的字句侵略他的思維,白墨搖搖頭,冷漠地“嗯”了一聲,表示他聽到了,甚至頭都沒抬。
新助理像是不滿他的態(tài)度,狀似不經(jīng)意地提及:“今天我給你的資訊,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要應驗哦?!?/p>
看到白墨臉色微沉,他才滿意地嘆道:“不過以你的情報網(wǎng),你肯定比我早知道了,我就不獻丑了?!?/p>
新助理說著,這回真的下班離開了。
偌大的助理辦公室,剩下白墨和對面人事皆非的白涂的位置。
兩月前,他牽了白涂的手,決定從禁忌走出來,正視弟弟的感情。
但是礙于他心里還沒搞清楚“感情”和“對喬爵的感情”,而喬爵又邀請他回來工作,于是他在白涂傷痊愈之后便回來喬氏了。
至于白涂,那家伙在看著他吃完了喬時照的解藥沒事以后,就真的再沒有聯(lián)系自己,據(jù)他的情報網(wǎng)消息,白涂該是回去收拾白家公司的爛攤子了。
這樣也好,畢竟他也需要時間看清楚他對喬爵和對弟弟是怎么一回事。
這么想著,白墨干脆也沒聯(lián)系他。
直到三天前下屬報告白涂和程家的千金程婉同進同出,他心里才多了份警惕。
要說警惕也不盡然,畢竟他自己能察覺到,除了以往那種擔心弟弟被騙的心情,他心里仿佛還多了一根針,深深埋在肉里,每心跳一次就扎一回。
鈍疼又無法找出個所以然。
而剛才新助理把這個消息再次擺在他面前,把這根針徹底挑了出來——
今晚凌晨,清猯俱樂部,程婉會替喬時照報仇。
程婉接近弟弟的目的在他意料之中,但新助理提醒了他問題的核心所在。
如果他那個傻弟弟真的想不開主動或被動上了程婉的當,那要怎么辦。
白墨看著手里喬爵的日程表,他今晚還得陪喬爵出席另一個酒會——這簡直像是故意的試探。
他要救弟弟,還是遵從喬爵的安排?
白墨心不在焉地整理著檔,腦子里難得凌亂,回過神來,看著那被放反了的文件,干脆頭疼地放下。
他的工作生涯里還沒出過這樣的錯誤。而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原因,他心里隱約有了雛形。
按白墨的性格,他一旦察覺了什么,便會付諸實踐。
他冷靜地放下文件,起身走到喬爵辦公室外,敲門進去了。
喬爵正和在大洋彼岸留學的楚寧視頻,這會剛好到了尾聲,看到白墨進來,便寵愛地給攝像頭那邊的楚寧親親,才斷了連結看過來。
“怎么了?”不知道是因為和楚寧剛視頻完,還是因為洞悉了白墨的動機,喬爵少有地沒有和他拉開距離。
白墨面容冷靜,要推掉今晚工作的話自然地說出口,頭頭是道思路清晰,本以為會因為拒絕的物件是喬爵而不同,可并沒有。
一番話說完,白墨心里那座大山驀然一松,壓了他這么多年的重量漸漸消散。
他從爸爸離開那天就被告知不能違背以后家主的話,他不是沒有過反抗情緒,只是遇到喬爵之后漸漸接受了,最后還生出了“喜歡”的錯覺。
現(xiàn)在看來,或許只是習慣和雛鳥情節(jié)而已吧。
這段時間思考甚多的白墨心里有了答案。
喬爵悠哉悠哉地往椅背一靠,漫不經(jīng)心地問:“要是我讓你別去救白涂,你這次又要怎么選呢?!?/p>
一句話戳中問題的核心。
白墨臉色依舊,沒有任何動搖的跡象,似乎進來的那一刻已經(jīng)下定決心,平淡地開口:“抱歉,那么只能恕我失職了,如果有必要,明天我會遞交辭職報告?!?/p>
喬爵挑眉,看著一絲不茍的白墨,這人有多久沒露出這種護犢子的姿態(tài)了,恐怕白墨自己都不知道吧。
時隔多年,他終于又看到了真的白墨。
喬爵起來理了理衣服,慵懶地打頭走出辦公室:“一起去吧。”
白墨愣了一下,淡笑,冷靜地跟了上去。
……
清猯俱樂部是個私人的地兒,知道的人不多,是以時至十一點,仍然只有稀稀拉拉三兩賓客。
也正因如此,吧臺正中挨著坐的程婉和白涂格外顯眼。
“怎么樣?”喬爵和白墨坐在角落,此刻身邊不是楚寧,他也沒點酒類,隨意點了杯紅茶,邊喝邊饒有興致地看白墨的表情。
白墨淡淡地喝了口酒,丹鳳眼里表情平靜,坦白地說:“很有趣?!?/p>
他不知道這種情緒是不是人們常說的嫉妒,抑或是更復雜的感情,但的確他此刻心里沒有他看起來那么平靜。
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從來沒有這么鮮活過。
不僅只是麻木遵從的生,而是真正活著的感覺。
這種感覺是連追逐喬爵時都沒有得到的。
白墨看著吧臺處的那雙人,沉默了許久,才終于想起了上一次有這個感受是什么時候:那是他和白涂第一次見面,小小少年眼里有光,是被他點亮的、專屬的光,絕望又美麗,孤獨又和美,是他希望弟弟永遠保存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