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陸桓城耳旁瞬間轟的一聲,血液上涌,脖子漲紅,一把攥住晏琛的手腕把人按在浴桶上,惡狠狠地道:“你再說一遍?”
“……就是有了嘛。”
晏琛老實回答,嗓音怯怯的。
陸桓城怒道:“幾成把握?”
“唔……倒也不是很有把握……只是,胎靈嘛,沾到一點兒精氣就能成形的,你射進來那么多,大概,呃,那個……十成?”
十成?!
陸桓城只覺肺都要氣炸了:“所以剛才那些洗干凈就不會懷上的話……從頭到尾都是騙我的?”
晏琛見他真的生了氣,心里跟著一慌,唯恐他當場反悔,收回承諾,連忙先發(fā)制人地道:“桓城,你不能這樣下餌釣我!我,我已經(jīng)說實話了,你答應過要帶我同去,就一定要我同去,否則我就告訴筍兒,說木頭爹爹輕諾寡信,連自家人也騙,是個鬼話連篇的江湖騙子!”
晏琛嚷完這兩句,意識到威脅似乎沒多大用處,氣勢漸漸滅了,看著陸桓城忐忑地問:“你……還肯帶我去嗎?”
“肯。”
陸桓城環(huán)住晏琛的腰,斬釘截鐵地說出了這個字。
他抱得很用力,雙臂如鐵柵般緊鎖,又低下頭去,熱情而溫柔地吻住了晏琛,一寸寸流連過唇瓣、齒根與舌尖。
懷里的身子那么清瘦溫軟,隱約還有他最迷戀的香氣,他……怎么舍得放開。
“既然成家了,為夫亦為父,便不能再拋下妻兒獨行?!标懟赋堑溃爸灰㈣〔粦致吠绢嶔?,以后去哪兒我都帶著你?!?/p>
晏琛大喜,馬上精神了起來,得寸進尺地纏著他:“那筍兒呢?我們出了遠門,孩子一個人留在家中總是不太好。筍兒自小沒出過閬州,這回把他也帶上,讓他去見見世面吧?”
陸桓城拗不過他,寵愛地笑道:“都依你,你說怎樣,咱們便怎樣。山河壯闊,天下美景也不止江南錦繡園林一種,讓孩子早些長點見識也好。咱們走得慢一些,不趕路,逐城逐鎮(zhèn)地觀賞風土人情,晚上挑有竹林的地方歇腳,就當是……一家三口游歷夷南?!?/p>
“四口?!?/p>
晏琛輕聲糾正他。
陸桓城溫和地笑了起來。他屈膝跪下,小心親吻著晏琛的肚子,然后抬起一雙眼眸,含情脈脈地仰望著他:“對,從今往后,我們就是一家四口了?!?/p>
午后日頭正暖,新雪消融,幾束細碎的光線射入窗格,灑在臨窗小榻上。
晏琛沐浴后感到倦乏,又逢了卻一樁心事,枕著陸桓城的雙腿擁衾睡去了。他睡得很沉,呼吸淺淡,胸口緩緩起伏,一只手搭在小腹處,無意識地收攏了五指。他微濕的長發(fā)間,正悄悄藏著一枚碧透的翠葉。
陸桓城揀起了它,拈于指上,鼻息嗅到一縷清雅的竹香。
便情難自禁地把人摟緊了些。
……怎么舍得下呢?
三百年聚靈,三百年識情,懷中這一根干凈的青竹把心底最純粹的愛情給了他,歷經(jīng)磨難,卻始終不曾生恨。他得此天意眷顧,無以為報,唯有償還一個不負心的下半生,陪著晏琛把世間屬于他們的這一個故事,安寧地寫至末尾。
幽篁一扇小西窗,翡葉千滴長相望。
舊簟香衾入夢時,新筍犢芽正青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