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琛,求的不過是能瞞一天算一天。
孩子有一半是他的骨血,苦痛卻全由晏琛來受,受著苦痛,還遮遮掩掩怕被發(fā)現(xiàn)——這樣別扭的性格,陸桓城除了往死里寵著,當(dāng)真是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
晏琛在床上閉眼假寐,聽到背后開門的響動,指尖一抖,立刻將眼皮合得更緊。陸桓城寬衣上床,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兩片輕顫的睫毛。
“阿琛?!?/p>
陸桓城喚他。
晏琛一動不動,睫毛卻顫得更頻密了。
陸桓城知道他醒著,于是躺進(jìn)被窩里,伸手摟住他那已然稱不上纖細(xì)的腰,額心抵著額心,溫聲道:“阿琛,跟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晏琛慢慢睜開雙眼,眼中有一抹隱約的濕意流淌而過。
他不想開口,可是終究躲不掉,只好避開目光,撒了一個小小的謊:“我,我不知道?!?/p>
陸桓城溫柔地問:“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何時長的,還是不知道為何長的?”
晏琛招架不住,求饒似地往陸桓城頸窩處一陣蹭弄:“昨天晚上它便不安分,憑空長大了許多。我不曉得為什么,也不敢多想,就怕不當(dāng)心被你發(fā)現(xiàn)了,要當(dāng)我是妖異……”
“不會。”陸桓城連聲安撫,“我們阿琛這么好,哪里會是妖異。”
又與他交握了十指,緊緊按于心口,勸慰道:“定然是我前幾日抱怨它長慢了,催得太急。它在娘胎里聽見,才會拼了命地長個兒,要教我瞧見呢。”
晏琛仍不安心,猶疑地抬頭看他:“可別人不是這樣的,都是慢慢地長,熬十個月才瓜熟蒂落。桓城,我一晚上弄成這副模樣,你心里……當(dāng)真沒有芥蒂么?”
他心急如焚,生怕陸桓城懷疑他,要將那短暫的憐愛收回去,最后一句分明沾了哭腔,好像只要陸桓城有一絲猶豫,他便要墜到萬劫不復(fù)的境地。
陸桓城注視著晏琛的眉眼,認(rèn)真道:“別人什么樣我管不著,阿琛怎樣,怎樣就是對的。哪怕它今夜接著長,明早便生下來,也是我陸家的孩子,不是妖異。”
晏琛愣了愣,頃刻間淚水決堤,急急撲進(jìn)陸桓城懷里,纏住了他的腰不肯撒手。
陸桓城知道他擔(dān)驚受怕了一整天,眼下正是最委屈的時候,便不多言,只輕輕拍撫后背,由他哭得嗝聲漣漣,青衫濕透,水一樣軟在懷里。
待哭聲微弱了,陸桓城才道:“阿琛,別怕,明早起來我們再瞧一瞧,若是肚子又大了一些,便先不走了。我實(shí)在怕你出事,把孩子生在半路上。”
晏琛聞言,把陸桓城抱得更緊了,腦袋枕在他胸膛上,用力點(diǎn)頭。
筍兒這一晚受到父親嚴(yán)格監(jiān)督,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乖巧:既不敢長個兒,也不敢蹦跶,戰(zhàn)戰(zhàn)兢兢睡在晏琛腹中,翻個身都輕手輕腳,只怕驚動父親,將來一出娘胎就要挨打。
第二天起床,陸桓城為晏琛穿衣,擇了一條三指寬的腰帶比照著丈量,總覺得又隆起了一點(diǎn)兒。晏琛笑他想太多,潦草束好腰帶,披著狐絨氅子風(fēng)一樣奔出去跟村長告辭,然后寸步不離地守在馬車旁邊,等陸桓城來抱。
昨天上車受了委屈,今天要討回來。
陸桓城哭笑不得,把晏琛抱入車中安置好,在他身后墊了一圈絨枕。
晏琛放下了一樁心事,昨日有多苦悶,今日就有多歡悅,一路上摟著陸桓城的脖子,回憶他昨夜那番動聽至極的情話,心知這個男人再也不會離開自己,興奮得眉眼染笑,枕在陸桓城大腿上打滾撒嬌。
又想起陸桓城說怕他把孩子生在路上,腦子里莫名冒出一句“陸家孩子生在路上”,兩處諧音妙得很,便湊到陸桓城耳邊當(dāng)作笑話講給他聽,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嘻嘻哈哈。
行至遠(yuǎn)郊,沿途樹木成排。
陸桓城怕晏琛無聊,于是一一給他講解木材的用處,譬如樟木宜作桌椅,亦可作香料,杉木宜建屋舍,亦可制藥。
晏琛聽他夸獎別的植株,心生嫉妒,問道:“竹子呢?”
陸桓城答了兩個好處,晏琛嫌不夠多,繼續(xù)追問,陸桓城再答,他再問,十幾個回合之后,陸桓城已然把竹子夸成了天底下最好的東西,徹底詞窮,答不上來了。
于是反問:“還有什么?”
晏琛望著他一個勁兒地笑,心里悄悄道,還能娶回家當(dāng)媳婦兒,給你生一棵小筍。
那笑里分明藏著秘密,嘴上卻捂得嚴(yán)實(shí):“不告訴你?!?/p>
晏琛笑起來很漂亮,像一瓣清透的梔子花,開在情意盈盈的水畔,波紋漾開了垂影,每一縷都是陸桓城。
陸桓城被勾得心癢,到底沒忍住,把晏琛推到車壁上索吻,險些提槍上陣,在車?yán)锇讶私o辦了。
他們從前不是沒在車?yán)锿禋g過,那滋味真是……瞞著車伕,衣衫散亂地相擁。晏琛眉心緊蹙,兩條腿死死纏于他腰上,咬著袖子隱忍,底下小嘴兒忽松忽緊地吞絞。半途路過一間茶棚,馬車悠悠停下,再遮掩不了車內(nèi)激烈的動靜,里頭二人卻已到了要緊處。他強(qiáng)作平靜,將簾子撩開一道縫,請車伕先去休息,同時在茶客清晰的談笑聲中,下身抽出半截,抵住晏琛體內(nèi)最經(jīng)不得碰的那處竭力碾磨,只十?dāng)?shù)下,晏琛便已不行,整個人癱軟如泥,伏在他肩頭痙攣哭喘。那次直到車伕喝完茶回來,兩人也沒來得及下車,身子偎在一塊兒,分不開似地親昵纏綿。
兩人抱著吻了片刻,同時想起幾個月前的旖旎香艷,都有些情潮難忍。
晏琛紅了臉,將陸桓城推開一些,小聲道:“不行的?!?/p>
陸桓城捉住他的手:“為什么?”
“我們,我們有孩子了?!标惕『苁请y為情,“不能再那么……禽獸?!?/p>
陸桓城笑了出來,想想也的確太禽獸。車內(nèi)狹小,再擺那樣的姿勢怕會傷到晏琛,便忍下半路求歡的渴望,心想回家之后,必定要好好折騰他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