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天/行知道陸璟受了傷,可他沒想到對方傷得那么重。
當晚陸璟都沒和他說上幾句話,人就昏倒了。待太醫(yī)來了之后,暮天/行解開他的衣衫,才發(fā)覺陸璟身上新傷舊傷多得數(shù)不過來。
“比較緊要的傷應該是之前都處理過了,愈合的還不錯?!碧t(yī)檢查了一邊,皺著眉頭道:“就是傷后沒顧上將養(yǎng),外加有些傷口反復被掙裂,失血太多,恐怕得好好休養(yǎng)一些時日。”
暮天/行守在旁邊一直看著陸璟,見對方一張臉瘦了一圈,唇上幾乎沒什么血色,可想而知這一路奔波受了多少苦。
太醫(yī)幫陸璟裹傷口的時候,對方大概是覺得痛,微微擰了擰眉頭卻沒有醒過來。直到太醫(yī)開了方子著人去煎了藥,陸璟也依舊昏迷著。
“他什么時候能醒?”暮天/行問道。
“殿下不必焦心,他傷雖然重了些,但不會危及性命,這會兒只是太累了?!碧t(yī)道:“讓他好好睡一覺吧,待藥煎好了他若沒醒也不必叫,明日一早怎么也該睡足了?!?/p>
暮天/行聞言這才稍稍放了心。
沒過多會兒,楚沉和暮天闊來了一趟。
兩人先前已經(jīng)來過,怕擾了二人團聚又走了,如今聽聞暮天/行叫了太醫(yī),這才趕過來看一眼。暮天闊將陸璟此前交代的事情朝他說了一遍,暮天/行默默聽著,眼睛紅紅地,卻沒再哭。
“來之前本想讓他跟你說清楚,怕你胡思亂想?!蹦禾扉煹溃骸暗顷懎Z不知道此事最后能不能成,怕讓你期待落了空,才一直瞞著你。”
楚沉瞥了一眼暮天闊,眼珠子一轉,忍著笑道:“幸虧他動作快,不然說不定就讓那個元公子搶了先了?!?/p>
暮天/行聞言面色一變,忙道:“嫂嫂不要亂說?!?/p>
“亂說嗎?”暮天闊接茬道:“前幾日在宮里,你與……”
暮天/行轉頭看了一眼陸璟,見對方依舊睡著這才放心,忙打斷暮天闊道:“九哥!大夫說他得好好休息,咱們莫要擾了他,有話出去說吧。”
暮天闊和楚沉對看了一眼,兩人忍著笑意出了門。
暮天/行跟著他們走到了門口,低聲下氣的道:“你們說的都是沒影的事情,不要再提了?!?/p>
楚沉見他眼睛通紅怪可憐的,沒繼續(xù)逗他,開口道:“大楚定南侯府的陸小侯爺已經(jīng)死了,此事你要牢牢記住。往后東宮小院里這個人,是東宮新收的門客,名叫王大?!?/p>
“王大?”暮天/行皺了皺眉道:“這也……太隨意了些?!?/p>
“你不喜歡也沒法子,已經(jīng)入了籍了?!蹦禾扉熼_口道。
事到如今暮天/行也沒心思再糾結這個,只得老老實實應下,管他王大王小的,只要是他要的那個人,叫什么名字也無所謂了。
從陸璟的住處出來,楚沉忍了半路,終于還是笑了出來。暮天闊悶聲道:“有什么可笑的,當初他只拜托了讓孤給他弄個王城的戶籍,也沒說叫什么名字呀!”暮天闊在戶部衙門主事整建戶籍的事情,這還是頭一遭走后門,所以也挺緊張的。
那日他找人去給陸璟辦假戶籍的時候,人家開口問他叫什么,他一著急就隨口胡謅了一個名字,所以陸璟就成了王大。
“我覺得挺好,樸實無華?!背列Φ?。
暮天闊聽出了他話中的挖苦,伸手就去撈他,被楚沉低頭避過。
暮天闊一周撈了個空,提步追了上去……
陸璟這次算是死遁,原本是不該帶親隨的,但他動身的時候傷得太重了,尚未恢復。定南侯雖然氣他,卻也能眼看著親兒子送命,便挑了個可靠又面生的親隨護送他。
當晚,陸璟一夜沒醒,暮天/行便叫來了陸璟的親隨,要他將路上的事情朝自己說一遍。那親隨對陸璟很是忠誠,這話若是旁人問,他絕不敢透露分毫,但暮天/行他是見過的。
許久前陸璟帶人去過大營,這個親隨誤進了陸璟的營房匯報,見到過不太和諧的場景,所以知道暮天/行與他們的小侯爺是什么關系。既然是那種關系的話,小侯爺又是為了暮天/行才死遁,那想來也沒什么不能說的。
“小侯爺……”那親隨剛開口,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了,忙道:“我們公子中埋伏之前,便早已探過地形,知道那處有陷坑。誰知那晚下了大雨,落坑的時候腳滑了一下,若非公子身手好,只怕要被扎成刺猬了?!?/p>
“老侯爺此前便知道他的計劃,后來見他傷得那么重還是發(fā)了脾氣,好在有神醫(yī)的小徒弟出馬?!庇H隨說起此事來,面色還有些蒼白,看得出也是心有余悸。
陸璟佯裝中埋伏之前,跟他們保證的是佯裝受傷,但他自己打定了主意要傷得逼真一些。若是樣子做的太假,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瞞住所有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他怕旁人知道了會阻攔,所以當日只能謊稱自己是腳滑了。
“他重傷次日,侯爺便朝京城傳了消息。公子算著日子知道消息很快也會傳到王城,傷都沒養(yǎng)好就啟程了。”親隨朝暮天/行道:“一路上我們都沒怎么歇腳,后來公子嫌馬車慢便換了馬,這才落馬又受了傷。”
這親隨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專門挑了些扎心窩子的話朝暮天/行說,似乎生怕說的不夠慘,他們家小侯爺?shù)膫桶资芰?。他哪里知道,陸璟單是放棄了自己的爵位、軍功跑到王城,便已經(jīng)夠暮天/行感動的一塌糊涂了,再多的話,只有讓他傷心的份兒了……
暮天/行守在陸璟身邊一夜沒合眼,第二日陸璟醒來的時候,一看到他那副樣子就笑了。暮天/行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跑去照了照鏡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腫的像是核桃一樣。
“不許笑?!蹦禾?行悶悶地轉過頭,索性不讓人看了。
陸璟伸手扯他,啞聲道:“好不容易見著了,哪有不給看的道理?”
他這么一說暮天/行越發(fā)不讓他看了,索性別過身去,連側臉都不給他瞧。陸璟見狀急了,想要起身又不慎扯到了傷口,半真半假地悶哼了一聲。
暮天/行當即破了功,湊過去將人按住,一手蒙住陸璟的眼睛輕輕吻了對方一下。
少年唇上帶著淡淡的涼意,陸璟心中一動,驟然想起了許久前那個酒醉的夜晚。少年也是這樣害羞,想要偷偷親他卻不好意思,拿布巾擋住了他的眼睛。也是那晚,陸璟捉住要落荒而逃的少年,將人狠狠親了……
今日舊事重演,陸璟抬手按在少年腦后,仗著自己有傷在身對方不敢掙扎,又結結實實將人親了個夠。
陸璟在東宮將養(yǎng)了小半個月,傷便好的差不多了。
他身體底子好,再加上暮天/行什么好東西都往他嘴里塞,想不好也難。
“我在屋里頭悶得難受,你陪我去外頭逛逛。”陸璟這日一早用過了早膳后朝暮天/行道。暮天/行這些日子里一直照顧著陸璟,脾氣收斂了不少,仿佛半月的工夫長大了不少。
他見陸璟一臉期待,不想讓他失望,便開口答應了。
兩人出了東宮也沒坐馬車,在街上慢慢溜達了一會兒。不知不覺間,兩人便走到了望春樓門口,陸璟見里頭很熱鬧,突然想起了一樁往事,拉著暮天/行就要進去。
暮天/行瞥見里頭的人,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心虛,忙道:“里頭人多,只怕是沒座位了,咱們去別處看看吧?”
“人多了才熱鬧,說不定還能碰到老熟人呢?!标懎Z笑道。
他說罷提步進了望春樓,暮天/行無奈只得老老實實跟了進去。
誰知倆人一進門,便遇到了老熟人。
元圖畫完一幅畫剛收了筆,抬眼看到暮天/行進來,便迎了上去。
“殿下今日終于得空來了,咱們得有大半個月沒見了吧?”元圖開口道。
“哪有……不是……”暮天/行開口想找補,便覺陸璟一臉疑惑的看向了他。
元圖這時也看到了陸璟,忙道:“這位是……”
“他是九哥新招的門客,名叫王大?!蹦禾?行忙道。
元圖點了點頭,沒將陸璟放在心上。因為很久之前那次見面,陸璟并沒有出什么風頭,所以元圖對陸璟的印象并不深,如今聽聞暮天/行介紹,便果真將他當成了東宮的門客。
“元公子與十殿下很是相熟?”陸瓃問道。
“元某不才,算是與殿下有些私交吧。”元圖笑道:“承蒙殿下不棄,偶爾與元某說說心事而已?!?/p>
暮天/行聞言面色十分精彩,忙道:“元公子莫要胡說,我什么時候朝你說過心事?”
元圖一怔,見暮天/行有些臉紅,當即反應過來,忙道:“對對對,元某答應過殿下不朝外人提起此事,今日吃了些酒,有些糊涂了,殿下莫怪?!?/p>
“外人?”陸璟轉頭看了暮天/行一眼,酸溜溜的道:“看來殿下這些日子在王城,可沒閑著?!?/p>
陸璟說罷朝元圖不冷不熱的笑了笑,轉身離開了望春樓。
暮天/行瞪了元圖一眼忙跟了上去,元圖站在原地看著兩人,一臉的迷惑,心道東宮這門客脾氣可真大,在十殿下面前說話還那么陰陽怪氣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暮天/行拉住陸璟解釋道。
“那是如何,殿下不妨解釋一下?!标懎Z立在路邊看著暮天/行,面色不辯喜怒。
暮天/行道:“我就是有一日偶然路過,進去喝了杯茶,碰巧遇見他,就說了幾句話?!?/p>
“就一次?”陸瓃問道。
“還有一次在宮里,母后找了一幫才子來,說是要為我的婚事……”暮天/行說到此處便覺陸璟的目光突然變得涼颼颼的,忙住了口道:“我閑著沒事,隨便看看而已,并不是……”
“怪不得太子殿下說,我若是再晚來些時日,只怕黃花菜都涼了?!标懎Z道。
“九哥答應了我不告訴你的,他怎么……”暮天/行急道。
陸璟朝前走了幾步,突然收住腳步,開口道:“不逛了,萬一再碰的別的什么公子……”
“哪里有別的公子?”暮天/行急道:“你別冤枉我!”
陸璟顯然心里不高興,回東宮的路上一句話都沒說,暮天/行自幼都是被人哄,很少有哄人的經(jīng)驗,這次可是太為難了。
眼看陸璟好不容易養(yǎng)好了傷,氣色恢復了些,今日被這么一鬧心情全無,面色又變得有些差。暮天/行本就心虛,見他這樣心里越發(fā)內疚,守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
“別生我氣了。”暮天/行小聲道。
“我不生你的氣,我生自己的氣?!标懎Z道。
暮天/行拉住他的指尖,輕輕搖了搖,又道:“也別生自己氣。”
陸璟抬眼看了少年一眼,開口道:“那你哄哄我吧?!?/p>
暮天/行聞言湊過去在陸瓃唇邊親了一下。
陸璟壓抑住眼底的笑意,開口道:“不夠?!?/p>
暮天/行聞言又親了一下。
陸瓃依舊說道:“不夠?!?/p>
暮天/行瞥見陸璟眼底的笑意覺察到了什么,迎著陸璟的目光看了回去。這下?lián)Q陸璟心虛了,他今日本就是借題發(fā)揮,想趁機討點好處,但小鬼頭好像覺察了。
若是小鬼頭趁機反客為主,陸璟還要反過來哄人。
那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沒想到暮天/行遲疑了一下,耳尖微微一紅,竟沒有拆穿他。片刻后,暮天/行放開陸璟的手躲到了屏風后頭,再出來的時候身上便沒了衣服。
陸瓃:……
小鬼頭真的長大了!
……
當晚,陸瓃折騰到半夜才罷休。
這些日子倆人朝夕相處,陸璟早就心癢難耐了,但他一來身上有傷,二來也不想表現(xiàn)的太急切,顯得他不夠君子。
要知道,從前他在暮天/行面前可是出了名的端方。
就連上次在軍營中,也是暮天/行主動提出來的……
但人在某些方面就是這樣,沒有開始的時候,怎么克制端方都可以,一旦嘗到了甜頭,便食髓知味,像是狼見到了新鮮的血肉,若是不吃那就是違背了動物的本能。
陸璟可不是吃素的,反正暮天/行這次是徹底知道了。
“為什么還是那么疼?”暮天/行窩在被子里悶聲道。
陸璟一臉心疼的哄道:“下次我輕點好不好?”
“不要下次了!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蹦禾?行道。
陸璟聞言頓時急了,忙哄道:“不會一直都疼的,慢慢就好了?!?/p>
“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歡?!蹦禾?行道。
少年抱怨的時候都帶上了鼻音,陸璟又是心疼又是自責,伸手去扯被子,“我方才檢查的時候,沒見傷著,要不要抹點藥?”
暮天/行一拽被子翻了個身,開口道:“不用?!?/p>
陸璟也不敢硬來,俯身在少年唇上親了親,開口道:“我下次一定非常非常小心,保證不會再讓你疼了?!?/p>
“可是我真的不喜歡這樣……”暮天/行眼睛一紅,一臉無辜地看著陸璟道:“下回你讓我試試行不行?”
陸璟聞言一怔,便見少年眼底閃過一絲心虛,但隨即便掩住了。他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明明方才見小鬼頭挺舒服的,事后突然說不喜歡,原來搞了半天在這兒等著他呢?
陸璟心中暗笑,面色卻不拆穿,點了點頭道:“你要是想試試,現(xiàn)在也可以?!?/p>
少年聞言眼睛一亮,翻身起來保住陸璟道:“當真?”
陸璟點了點頭,手腳往榻上一攤,一副任君施為的樣子。暮天/行本也不執(zhí)著,只是有些好奇,但他沒想到陸璟這么輕易就答應了,他當即腦補了一下陸璟被動承受的樣子,不由也有些氣血上涌。
“我……我……”暮天/行撓了撓頭,吞了吞口水,一時竟有些無從下手。
陸璟樂得哄他高興,見他這幅樣子只覺十分可愛,竟還出言教了他一番。
暮天/行想依著陸璟教的去做,可事到臨頭看到陸璟望著自己的樣子,大腦早已一片空白,看起來笨拙又無措。最后陸璟實在被他撩的心癢難耐,忍不住又將人按在了身下……
這種事情原也沒什么高下之分,不過是兩個人之間的氣場和相處模式天然產(chǎn)生的一種位置分配而已。暮天/行并非不喜歡原來那樣,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僅僅是出于好奇,真讓他去試了,他反倒又覺得別扭起來。
反正那日失敗之后,他再也沒提過這事兒。
陸瓃怕他害羞,也沒拿此事再逗弄過他。
日子飛快,楚沉和暮天闊的孩子眼看到了一周歲。
暮天闊在東宮辦了個一場宴席,算是孩子的周歲宴。
此前,陸璟已經(jīng)搬到了暮天/行的府中,原因是暮天/行覺得在老住在東宮有點不夠名正言順。后來暮天/行有一次不太清醒的時候朝陸璟說,搬回來住的原因是,覺得在東宮做很多事情不方便,尤其礙于暮天闊的威望,他總有種偷偷摸摸的感覺。
回到自己的府里,他將寢殿的人一支走,做起事情來才算是徹底放開了。
有那么幾日,他和陸璟幾乎都沒出過房門……
暮楚周歲宴的這日,暮天/行賴在床上一直不愿起來,因為昨晚陸璟鬧得太狠,他沒睡夠。陸璟沒法子,連哄帶拽總算將人叫了起來,又吩咐元寶準備了賀禮,這才匆匆吃了早膳去了東宮。
他們到了東宮之后,那里已經(jīng)很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