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璟被定南侯使了家法,他原以為是定南侯惱怒他朝暮天/行跪搓衣板,挨了打才知道是因為家書。不過定南侯打了人氣便消了,當(dāng)日便回了軍營。
次日暮天闊和楚沉去了牧州,府里除了親隨和傭人,便只剩陸璟和暮天/行。陸璟身體底子好,養(yǎng)了兩三日的傷,便可以行動自如了。
“今日我去一趟軍營,你在府里待著,日落前我便回來。”陸璟用過了早飯便朝暮天/行道:“家書的事情本就是楚驍坑我,我得朝他解釋解釋,免得他氣急了波及到……”
陸璟是怕老爺子因為此事牽連了暮天/行,誤以為他是在王城之時因為暮天/行的緣故樂不思蜀,這才沒寄家書。若是如此,那暮天/行可太冤枉了。
“我同你一起去吧?!蹦禾?行道。
“不用。”陸璟下意識開口便拒絕了,片刻后又解釋道:“下次吧,他的脾氣你也見過了,我怕他沒有準(zhǔn)備冒犯了你?!?/p>
暮天/行低垂著目光,看不出喜怒。
陸璟如今剛同他說開,一時也摸不準(zhǔn)暮天/行的心思,又道:“你若實在想去……”
“不去了,我去牧州找九哥?!蹦禾?行道。
陸璟一聽急了,忙道:“等我兩天,我陪你一起。”
“不用,你忙你的吧?!蹦禾?行說罷就朝外走。
陸璟一把將人拽住,哄道:“我剛想起來,家父此前也說過,讓我?guī)阋娨娝闩阄胰ボ姞I吧?!蹦禾?行挑了挑眉沒說話,卻也沒再提要去牧州的事情,陸璟這才稍稍放了心。
從前在王城的時候,他就琢磨不透暮天/行,如今到了南郡他越發(fā)有些摸不著頭腦。暮天/行年紀(jì)比他小了許多,自幼又是在堯國皇宮被寵溺著長大的,與他這個軍營里摸爬著長大的行伍之人,自是從頭到腳都不一樣。
他唯一能吃準(zhǔn)的大概也只有一點(diǎn),暮天/行應(yīng)該是真的喜歡他,否則不會一聲不吭做了這么多事情。但他唯一吃準(zhǔn)的這一點(diǎn),也沒法用來拿捏對方,他舍不得,也下不了手,反倒成了自己的軟肋。
因為知道暮天/行的心意,所以他處處怕對方受了委屈。
“你有什么心思,為何從來不跟我直說?”陸璟拉著他的手道。
暮天/行看了他一眼道:”你認(rèn)識我的時候,我也不是直說的人?!瓣懎Z失笑道:“我不是說你這樣不好,只是……我心思不細(xì),我怕你老這么拐彎抹角的,萬一我猜錯了,惹你不高興,到頭來連哄都不知道該怎么哄?!?/p>
“若是……改不了呢?”暮天/行看著他問道。
“那回頭我?guī)湍愀母??!标懎z道。
小鬼頭這毛病若是平時耍耍脾氣也就罷了,萬一遇到大事還這么拐彎抹角,陸璟是真怕自己會錯了意,回頭再把人傷著了,那就不好收場了。
所以,這個毛病找機(jī)會真得幫他改改才行。
小鬼頭嘛,該慣著的可以慣著,有的地方堅決不能慣。
原本說好了一起去軍營,暮天/行臨行前又慫了,說自己肚子疼窩在屋里不肯出門。陸璟嚇了一跳,以為他真的病了,后來才琢磨出來他是不敢去見定南侯了,又不好意思承認(rèn)。
陸瓃十分無奈,只能安慰了一番自己去了。
定南侯大概早就猜到陸璟會來,但是沒想到他來的這么快,瞥了一眼陸璟之后冷聲道:“看來我真是老了,家法都使不動了,這才幾天的工夫你就跟沒事兒人一樣來我眼前蹦跶了。”
陸璟一臉無奈的道:“父親打人之前都不知道問一聲,我若知道你是為了家書,怎么也該辯駁一番?!?/p>
“哦?你還委屈上了?”定南侯挑眉看他。
“孩兒不敢?!标懎Z道:“只是家書孩兒沒敢斷過,太子殿下為了拿捏我們父子,將孩兒的家書都扣了?!边@話他本不打算說,反正打已經(jīng)挨過了,再讓老爺子內(nèi)疚沒必要。可他轉(zhuǎn)念一想,后邊要說的事情大概老爺子也不會很高興,所以將此事說出來,利用一下老爺子的內(nèi)疚也無不可。
“本也不止是為了這個打你?!倍虾顩]好氣的道,讓他認(rèn)錯那是不可能的,只見他話音一轉(zhuǎn)問道:“府里那幾位,是何方神圣?”
“別的人已經(jīng)走了,父親還是不知道的好,只有如今還在府里的那位……”陸璟深吸了口氣,開口道:“孩兒已經(jīng)與他私定終身了?!?/p>
定南侯雖然早已知道此事,聞言還是瞪了陸璟一眼,問道:“問你他是什么來頭?”
“堯國……十殿下。”陸瓃開口道。
定南侯皺了皺眉,開口道:“你跟堯國的十殿下私定終身,你是想入贅到他們暮家,還是讓他嫁到南郡來?以咱們這位太子殿下的作風(fēng),若是知道了此事,你覺得他會不會橫插一杠子進(jìn)來惡心惡心你?”
別的不說,他們父子花了多少心思才回到南郡,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清楚。目前太子無法與他們徹底撕破臉,也不過是顧忌著陸家軍罷了,畢竟這支軍隊哪怕是手握兵符,沒了陸家父子,估計也沒人能徹底掌控。
一旦他和暮天/行的事情傳到太子的耳朵里,對方不動點(diǎn)心思是不可能的。
“咱們的六殿下雖然與堯國和了親,但堯國現(xiàn)在顯然沒打算念這份情誼,若有朝一日兩國再次有了齟齬,你要如何自處?”定南侯開口問道。
陸璟垂著頭沒有應(yīng)聲,定南侯看了他片刻,嘆了口氣。
“趁著事情還沒有那么復(fù)雜,盡早斷了吧?!倍虾畹?。
陸璟皺了皺眉道:“事情已經(jīng)……很復(fù)雜了?!?/p>
定南侯目光一凜,便聞陸璟又道:“父親,您一直都知道,陸家軍并不是我想終老的所在。這些年陪你出生入死,并非為了我自己?!?/p>
“你想與陸家軍劃清界限,可你劃得開嗎?”定南侯看著他問道:“在太子殿下的眼里,只要你活著,你我父子二人就是分不開的。還是說你可以為了他叛離這里的一切,不顧后果?”
陸璟聞言擰了擰眉頭,他知道老爺子這話的意思。
他若是私自去了堯國,老爺子便要在太子那里為他擔(dān)上罪名,甚至整個陸家軍都要受牽連。從前太子忌憚他們,是因為陸家軍名正言順,若是他私通了堯國,那便有了實打?qū)嵉淖锩?/p>
那日陸璟在軍營里待了大半日才出來,回到府里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暮天/行什么也沒問,他什么也沒說,兩人那日后都沒有聊起過這個話題。
之后兩人去了牧州,在醫(yī)館里一直等著楚沉的身體恢復(fù)。
楚沉醒來的那日,眾人都很高興,但暮天/行也在那晚驟然意識到了什么。
楚沉的傷好了,他們便該回去了……
這些天在醫(yī)館里,暮天/行一直和陸璟住在一間屋子里。
陸璟平日里看著隨意,實際上十分克制守禮,從來不會對暮天/行做什么逾距的事情。
兩人自在堯國相識至今,陸璟做過的嘴逾距的事情,大概就是暮天/行裝傻那幾日……
除了那幾日,其他所有時候,暮天/行都是兩個人之中更主動的那個人。少年情竇初開,膽子大,也無所顧忌,有一段時間恨不得天天纏著陸璟不撒手。但這也僅僅是在王城的時候,到了大楚兩人的關(guān)系戳破以后,暮天/行突然就變老實了。
反正根據(jù)陸璟的回憶,暮天/行這些日子里比他可規(guī)矩多了。
所以今晚暮天/行突然主動親近他的時候,陸璟一時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你……”陸璟伸手虛扶在暮天/行背上,一句話還沒說完,暮天/行就湊上去親了他一下。少年唇齒間的熱度毫無保留的與他相貼,身上帶著剛沐浴過的淡淡水汽,讓人禁不住浮想聯(lián)翩。
但理智告訴陸璟,這會兒不是浮想聯(lián)翩的時候。
他在暮天/行想要進(jìn)行下一步動作的時候,翻身將人按住,沉聲道:“別鬧了?!?/p>
“我沒鬧?!鄙倌觏槃菖噬纤牟鳖i,啞聲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陸璟被他撩撥地血?dú)馍嫌?,卻還是耐著性子哄道:“我怕弄疼了你!”
暮天/行聞言面上一紅,別開臉片刻,而后悶聲道:“我怕……你會把我忘了。”
陸璟一怔,問道:“為什么會這么想……這件事又和我忘不忘了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暮天/行見陸璟沒有想要進(jìn)行下去的意思,有些尷尬地從他身旁挪出來,屈膝坐在榻邊,低著頭不做聲。陸璟伸手握住他的手,開口問道:“不是答應(yīng)過我,有什么話都直說的嗎,你這樣……我猜不透你的心思?!?/p>
“沒讓你猜。”暮天/行抽出手披了件衣服起了身。
陸璟忙起身跟上,隱約覺得暮天/行又有點(diǎn)生氣了,卻不知是為何。
外頭的月色很好,但兩個人顯然都沒有看月亮的心情。
暮天/行回頭看了陸璟一眼,開口道:“不要跟著我,我去找九哥?!?/p>
陸璟忙道:“你嫂嫂醒過來之后,你九哥太高興暈倒了,你忘了?”
“那我就去找嫂嫂。”暮天/行道:“你別跟著我,這句話是直說的?!?/p>
陸璟聞言果然頓住了腳步,便見暮天/行去了楚沉的房間。
暮天闊這些日子心力交瘁,楚沉醒來之后他就暈倒了,算是徹底放松了。
“嫂嫂,九哥醒了之后,咱們是不是就該回去了?”暮天/行問楚沉。
“嗯?!背恋溃骸斑@次在牧州耽擱了太久,是該盡快回去了?!?/p>
暮天/行想了想,問道:“我能留下嗎?”
“這……”楚沉開口道:“你得問你九哥?!?/p>
“九哥的心思你都知道,他會允許我留在這里嗎?”暮天/行問道。
楚沉想了想開口道:“其實你自己能猜到答案,何苦又來問我呢?”
暮天/行聞言神情有些委頓,他確實早就知道答案。
否則方才也不會那么主動,想要和陸璟做些什么……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該做些什么才能讓自己心里好受些。
但日子過得太快了,千里迢迢跟著楚沉他們來了大楚,到頭來好像什么都沒做又要回去了。陸璟那個人……曾經(jīng)就喜歡過楚沉,后來又喜歡他,將來誰知道又會看上誰。暮天/行覺得,兩人相隔千里,陸璟很快就會把他忘了。
可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讓對方不忘記他。
當(dāng)晚,陸璟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暮天/行,去楚沉房里找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暮天/行不見了。這黑燈瞎火的,可把陸璟急壞了。他跑到馬廄里看了看馬,沒少,這才放心了一半。
大半夜人能跑到哪里去呢?
陸璟心念急轉(zhuǎn),最后去了醫(yī)館不遠(yuǎn)處的河邊,果然迎著月光遠(yuǎn)遠(yuǎn)便看到了少年單薄的身影。
“大半夜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出來,你是想急死我嗎?”陸璟沉聲道。
“反正我從來也不是讓人省心的人。”暮天/行坐在河邊,聲音有些落寞。
陸璟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他,問道:“又在鬧什么脾氣?”
“沒鬧脾氣。”暮天/行轉(zhuǎn)頭看著他,開口道:“你帶我去軍營看看好不好?”
“想去見見老爺子了?”陸瓃道。
“我不想見他,我想看看你以前待過的地方?!蹦禾?行開口道。
陸璟想了想便點(diǎn)頭應(yīng)下了,他能感覺到暮天/行有心事,多半也猜到了是因為什么。暮天/行沒有直說,這一次他竟然有點(diǎn)慶幸,因為他自己都還沒想好要怎么回答。
陸璟第二日天沒亮就帶著暮天/行出發(fā)去了陸家軍的軍營。
這日老爺子不在營里,倒是省去了打招呼的麻煩。
兩人到了之后,已經(jīng)是黃昏了,陸璟帶著他四處看了一圈,就去了自己的住處。
陸璟的住處閑置許久,不過隔幾日便會有他的親隨幫他打掃,所以還算干凈整潔。
暮天/行四處看了看,發(fā)覺沒什么好玩的東西。
“你在這里住了多久?”暮天/行問道。
“我十幾歲就在陸家軍混了,不過最早不是住在這里,是和普通士兵住在一起,后來有了軍功,才搬到了這里。”陸璟粗略了算了算,開口道:“也快十年了?!?/p>
暮天/行又四處看了一圈,問道:“那你將來也會一直住在這里嗎?”
陸璟怔了一下,開口道:“只要我在軍中,便會住在這里。”
暮天/行點(diǎn)了點(diǎn)頭,突然變得有些局促起來。這里是陸璟將來會一直住的地方,如果他們在這里做些什么,陸璟是不是一回到這里,就會想起他來?
暮天/行念及此抬眼偷偷看了陸璟一下,陸璟覺察到了他的目光,開口問道:“你又在琢磨什么?”
“沒什么?!蹦禾?行坐在陸璟房間里的書案上,開口道:“你想不想跟我那個?”
陸璟剛倒了一杯水遞到嘴邊,聞言差點(diǎn)把杯子扔了。
“哪個?”陸瓃盯著暮天/行問道。
暮天/行經(jīng)過了最初的局促之后,膽子便大了些,開口道:“就是脫了衣服,抱在一起,然后……”
“你一天天的……”陸璟快步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開口道:“年紀(jì)不大,懂得倒是不少!”
暮天/行被他捂著嘴也不掙開,只瞪著眼睛看向陸璟。兩人離得近了,呼吸都交錯在了一起,陸璟心中一動,喉結(jié)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動了一下。
“我……”陸璟呼吸一亂,開口道:“我有些話想跟你說,等我說完了再……”
“先做完再說?!蹦禾?行拉開他的手,拽著他的衣襟向下一扯,湊上去便吻住了他。
陸璟伸手按住書案,俯身與暮天/行接吻,在兩人喘息的間隙,他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我……”
“不想聽?!蹦禾?行就跟置氣似的,在陸璟舌尖上咬了一下,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jī)會。
陸璟一肚子顧慮被少年生生按了回去,索性將人抱到榻上,由著心思去了。
不過片刻,他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想法便都飛到了九霄云外,滿心滿眼都只剩懷里的少年……
……
暮天/行自幼便喜歡胡作非為,不走尋常路。
這次也是如此,明明陸璟頭一天已經(jīng)拒絕過一次了,他偏偏不死心,非要迎難而上。
事實證明,胡作非為的下場不都是好的。
至少這一次,事情到了中途他就有些后悔了……
他看了那么多話本和圖冊,里頭只說如何如何銷魂,從沒說過這么疼!
偏偏是他自己主動招的人,中途收不收手壓根也不是他說了算的。
陸璟這混蛋看著斯文,實際上在某些方面和斯文完全不沾邊。
“還哭呢?”陸璟伸手抹去少年眼角的濕潤,溫聲哄道:“怪我,一看到你哭,我便愈發(fā)控制不住自己,沒想到把你弄傷了?!?/p>
暮天/行抬手擋住自己的眼睛,帶著鼻音道:“天亮了嗎?”
陸璟抬頭看了一眼外頭,開口道:“早著呢?!?/p>
“能不能再來一次?”暮天/行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書案,開口道:“這次去那里。”
陸璟聞言一怔,皺了皺眉道:“方才我……把你傷著了,不能再……”
“我不管?!蹦禾?行紅著眼睛看向陸璟道:“你不能拒絕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