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天闊從書房出來，去了容妃的住處。

他到那里的時候楚沉正坐在嬰兒床前逗著柔柔，目光中滿是寵愛。

暮天闊見到楚沉的神情，心里突然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疼得厲害。他能感覺到，楚沉一直都很盼望肚子里那個孩子的到來，先前暮天闊因為忐忑一直無法面對的時候，楚沉還會想辦法安撫他。然而如今這孩子卻要失去了，暮天闊難以想象楚沉心中會有多么的難過。

自從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可能是出了問題之后，楚沉短暫地驚慌了一會兒，但他很快便冷靜了下來。他能在這個世界重活一次，已經(jīng)是上天的恩賜，他不敢讓自己有太多的奢求。

但冷靜歸冷靜，楚沉心里終究還是覺得傷心不已。

他多想能活久一點，將這個孩子平安的生下來，然后看著對方和柔柔一起長大……

“你過來看看她?！背脸禾扉熣辛苏惺值?。

暮天闊走到楚沉身邊，目光落在那孩子的臉上，小家伙一臉無憂無慮，壓根不知道這世間會有多少無奈和愁苦，亦不會知道眼前的兩人如今心中正經(jīng)歷著怎樣的煎熬。

“我先前知道他是個男孩的時候就在想，等他生出來的時候，柔柔就快會說話了?！背灵_口道：“兩個孩子能陪伴著自幼一起長大，定然不會孤獨?！?/p>

暮天闊伸手按在楚沉肩上，開口道：“只要你好好的，咱們一起陪著柔柔，她也不會孤獨的。”

楚沉聞言一怔，抬頭看向暮天闊，心不由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起先心中總還存著一點點希望，想著說不定是自己太悲觀了，說不定孩子確實安然無恙。可當(dāng)他從暮天闊眼中看到那股凄然之后，便知道了答案。

此事發(fā)生的太突然，楚沉不想讓容夫人知道，免得對方擔(dān)驚受怕，所以只在那里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太醫(yī)不是說診不出來問題嗎？”從容夫人住處出來之后，楚沉問暮天闊道：“是不是他真的……”

暮天闊攬住楚沉開口道：“太醫(yī)是診不出來，但也不敢保證孩子安然無恙。若是繼續(xù)這么等下去，只怕對你的身體有損?！?/p>

“你的意思是說，孩子不一定有問題？”楚沉問道。

“若是他沒有問題……怎么會這么久一次都沒有動過？”事已至此，暮天闊不想讓楚沉繼續(xù)心存希望，既然下定了決心，便忍著心疼開口道：“這孩子……咱們與他沒有緣分。”

楚沉聞言眼圈一紅，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暮天闊這句話，等于將他所有的期待都掐滅了。

“可是……”楚沉開口道：“你之前不是這么說的?！?/p>

“孤之前的話不過是為了安慰你。”暮天闊開口道：“如今連太醫(yī)都束手無策，孤不想再冒險等下去，也不想再繼續(xù)騙你?！?/p>

楚沉聞言沒有作聲，暮天闊于他并肩看不到他的表情，一時之間只覺得忐忑不已。

兩人回去之后，便見太醫(yī)已經(jīng)等在外殿，桌上放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顯然是剛煎好的。

楚沉目光落在那湯藥上，開口問道：“這是什么藥？”

“這……”太醫(yī)聞言一臉為難地看向暮天闊，不敢輕易開口回答。

楚沉一見太醫(yī)臉色頓時意識到了什么，看向暮天闊問道：“你告訴我，這是什么藥？”

“你如今的身子不能拖下去了，這藥……”暮天闊緊蹙著眉頭，上前端起藥碗，沉聲道：“這個孩子咱們……”

“你在同我商量之前便找人將藥都熬好了？”楚沉問道。

“孤也不舍得，但是……”

“我不喝！”楚沉后退一步，開口道：“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弄清楚，萬一是太醫(yī)搞錯了呢？”

“萬一等下去也沒有你想要的結(jié)果呢？”暮天闊道。

楚沉聞言皺了皺眉道：“我想要的結(jié)果？難道你與我想的不一樣嗎？”

楚沉心中當(dāng)然知道暮天闊定然也同他一般舍不得，但不知為何心中沒來由便生出了幾分惱意，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便問出了這個問題。不難想象，面對他的質(zhì)問暮天闊心中定然會十分痛苦，可暮天闊還是強迫自己按捺住了情緒。

“孤并非此意?！蹦禾扉熒钗丝跉猓瑴芈暫宓溃骸八幙鞗隽?，你聽話好不好？咱們先前不是說好了嗎？這個孩子既然沒有緣分，就讓他去吧?！?/p>

暮天闊說罷上前去拉楚沉的手，楚沉卻往后連退了幾步，目光中帶著慌亂和不安。他此前盡管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但這碗藥來的太快了，那孩子在他肚子里待了那么久，他怎么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他要用主動喝藥的方式去解決。

而這碗藥，還是暮天闊親自端給他的。

“孩子已經(jīng)數(shù)日沒有活動，若他果真有恙，再拖下去你便會有危險?！蹦禾扉熼_口道。

“萬一……萬一是弄錯了呢？”楚沉哽咽道。

暮天闊道：“沒有萬一……孤不會拿你的性命去賭他的命?！?/p>

“你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他，是不是？”楚沉朝暮天闊道：“所以你可以這么冷靜做這樣的決定，你從來都沒有期盼過他……”

楚沉的情緒已經(jīng)有些混亂了，他試圖用質(zhì)問去逃避眼前的局面，就像失了理智一般。巨大的悲傷驟然襲來，在眼前的情境之下，他甚至生出了幾分憤怒。而暮天闊作為端著那碗藥的人，自然也就承受了楚沉心里的憤怒。

“你若是難過，打我罵我都可以?！蹦禾扉煹溃骸暗沁@藥不能再等了?！?/p>

“我若是不喝，你會逼我嗎？”楚沉開口道。

暮天闊隔著兩步遠的距離看著他，目光中盡是心疼和內(nèi)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