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木頭的當(dāng)夜,楚沉病了。
燒得厲害,渾身燙得嚇人。
重陽半夜過去看他,叫了幾聲沒人應(yīng),這才發(fā)現(xiàn)異樣。不過楚沉燒成這樣,卻硬是沒燒糊涂,竟然還有意識,而且在重陽要去請大夫的時候,他還有力氣堅決地制止了對方。
“爺,您腦袋燙的都能燒熟雞蛋了,再不找大夫,只怕腦袋要燒出問題來。”重陽急得不行,卻不敢私自做主,只得好言相勸道:“看大夫又不是什么難事,殿下發(fā)個燒,還怕讓人知道?”
“你不懂!”楚沉翻了個身,只覺四肢百骸都疼,傷到的那處更疼。
傳言堯國人粗魯,不是沒有道理的,木頭在這方面的技術(shù)確實挺要命!
他們昨晚折騰了半宿,楚沉心知多半這燒是因為傷處有些發(fā)炎導(dǎo)致的。可這種事情,他就算再看得開,也不好意思找大夫來瞧,況且質(zhì)子剛送走,他受傷的事情傳出去,難免引人遐想,若是節(jié)外生枝,就麻煩了。
可這燒一時半會兒也退不下去,總得想點辦法才是。
“重陽,你去藥鋪里抓點藥給我煎了就行,告訴坐堂的大夫,就說家里有人受了外傷發(fā)燒,大夫知道該開什么藥。”楚沉開口道:“不要聲張,這幾日吩咐府里的人都老實一點,尤其是木頭被送走的事情,若是有人敢議論,就割了舌頭關(guān)起來?!?/p>
重陽聞言一怔,隱約猜到了些什么,卻也什么都沒問。重陽這人大智若愚,性子倒是和原主很像,屬于難得糊涂的那類人。木頭此番來的突兀,走的匆忙,再加上他氣質(zhì)卓然,重陽早猜到他身份不一般,雖未曾猜到他便是堯國質(zhì)子,但至少知道他不會是個普通的男寵。
不過楚沉不說,重陽便也不問,只照著楚沉的話做肯定不會錯。
當(dāng)夜重陽親自去藥鋪抓了藥,又親自熬好,伺候楚沉將藥喝了。
“屬下找大夫開了藥膏,抹在傷處有利于恢復(fù)?!敝仃柲贸鲆粋€瓷瓶放在楚沉面前,開口道:“殿下若是不介意,屬下可以幫殿下上藥。”
“介意,”楚沉有氣無力的道:“你去睡吧,明日一早估計燒就退了。”
“那這藥膏……”重陽一臉擔(dān)心的看著楚沉道,心中不免又生出了幾分對木頭的不滿,他們家殿下自幼養(yǎng)尊處優(yōu),哪里經(jīng)得起如此野蠻的對待,實在是粗魯!
楚沉無奈道:“本王自己會用,你走吧?!?/p>
重陽聞言依舊有些不放心,取了鋪蓋在楚沉睡房的外殿隔著屏風(fēng)打了個地鋪。
楚沉喝了藥之后略有些困意,只是渾身難受,睡也睡不踏實,迷迷糊糊老是做夢。一會兒夢到自己又掉到了長寧湖里,一會兒夢到自己和楊欽成了親,一會又夢到木頭帶人放火燒了王府,站在烈火中的楚沉遠(yuǎn)遠(yuǎn)看著木頭,對方目光疏離又冷漠,看得楚沉心口發(fā)悶,幾乎喘不上氣來。
“殿下,殿下……”重陽見楚沉一直在夢囈,伸手小心翼翼將人拍醒。
楚沉驟然醒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做了夢,但夢里木頭疏離的眼神,他卻遲遲忘不了……
那已經(jīng)不是他的木頭了,是堯國質(zhì)子,未來的堯國太子,甚至堯國國君。
楚沉不敢去想,若有朝一日質(zhì)子當(dāng)真不能釋懷這段時間的男寵身份,會不會下得了手將他和王府一把火毀尸滅跡?
反正三哥能做出來這種事兒,心思不夠狠戾果決的人,是做不了太子的。
楚沉想到原主的父親,如今大楚的皇帝,便知道權(quán)利會將人變成什么樣子……
木頭將來也會成為那樣的君王嗎?
楚沉想著想著又有些困,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他這一病病了足足三日,到了第四日才勉強(qiáng)能下地。
“重陽,你讓人去燒些熱水,本王想沐浴?!背吝@幾日天天半昏半醒,如今病情好轉(zhuǎn)后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吃飯,而是要洗澡。
“爺,好歹喝碗粥再去吧,不然您這身子本來就虛,萬一在浴房里昏倒了怎么辦?”重陽好言相勸道。
楚沉不是不聽勸的人,聞言端起桌上的粥喝了兩口。
可惜這粥煮的很一般,與那日木頭煮的那碗比,實在過于難喝。
“本王這幾日昏昏沉沉睡著的時候,似乎聽到了一支曲子,你聽到過嗎?”楚沉問重陽。
“屬下睡得實,倒是沒聽到過?!敝仃柕溃骸澳乔雍寐爢??”
楚沉皺了皺眉,也分不清那曲子是不是在夢里聽到的,只記得旋律很舒緩,聽了能讓人放松情緒,睡得也更踏實些。楚沉甚至覺得后面兩日沒怎么做噩夢,都是那曲子的功勞。
可重陽既然沒聽到過,多半是他做的夢吧……
“這幾日京城有什么新鮮事兒嗎?”楚沉問道。
“也沒別的大事,陛下前幾日也病了,病的比殿下還重呢。”重陽道:“堯國的使團(tuán)前日進(jìn)京了,還是太子親自帶著禁軍去城外接的人,據(jù)說堯國的國師也在使團(tuán)中?!?/p>
楚沉聞言面色一黯,問道:“堯國人都長什么樣?是不是各個都粗野彪悍,一臉大胡子?”
“屬下一直在府里,沒去看過,不過聽說國師長得挺英俊,四十多歲的年紀(jì),看起來還很年輕?!敝仃栆荒槹素缘牡溃骸皥驀松糜梦仔M之術(shù),屬下聽人說,這國師專門喜歡抓了童男童女來煉丹,吃了那丹藥就能長生不老。”
楚沉:……
童男童女煉丹?故事未免過于老套了。
“堯國使團(tuán)在京城會呆多久?”楚沉問道。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們既然要和談,怎么也得待上個十天半個月吧?”重陽道:“聽說他們這次來,和談是次要的,最緊要的是打算將質(zhì)子接走。質(zhì)子在大楚京城生活了六年多,如今要走的話,總得跟故人告?zhèn)€別之類的吧?少不得又得耽誤個幾日?!?/p>
楚沉聞言勉強(qiáng)一笑,沒有說什么。
只不知這堯國質(zhì)子,在京城的故人多不多……
重陽突然想起了什么,開口道:“說起來上元節(jié)宮宴,爺還替質(zhì)子解過圍呢,說不定質(zhì)子念著您的情義,還會來咱們府上送個禮啥的。如今堯國和大楚也算是交好了,咱們和質(zhì)子若是攀上關(guān)系,多少也沒壞處,將來……”
“往后不要再提堯國質(zhì)子?!背灵_口道:“當(dāng)心禍從口出。”
重陽一怔,忙點了點頭,卻一時想不明白沉目光中一閃而過的失落是為了什么……
楚沉喝了小半碗粥,去浴房沐了浴,換了身衣裳。
如今天氣漸暖,重陽找了身薄衫給楚沉穿上,卻發(fā)覺楚沉病了這幾日,清減了不少,衣服竟然有些寬松了。重陽不免難受,猜到楚沉這場病多半不止是因為受傷的緣故,恐怕與那日被送走的木頭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