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宋思年站在原地等了半天，手腕上的樹條安靜如雞。

夜晚陰風(fēng)涼，宋思年在哆嗦了下之后終于忍不住了，“……所以他提的交換條件是什么，你倒是說??？”

老樹：“主人，傳輸是需要時間的——更何況我現(xiàn)在距離我的分身那么遠(yuǎn)……啊，來了。”

宋思年：“他怎么說？”

老樹沉默了兩秒，“面談?！?/p>

宋思年：“……？”

“主人，老奸商讓你去鬼市一趟?！?/p>

宋思年面無表情：“鬼市？那兒一到夜里就鬼山鬼海的，擠死個鬼……而且陰氣太重，不去?！?/p>

“您又不是活人，怕什么陰氣……”老樹嘟嘟囔囔的。“而且喬珅說了，他現(xiàn)在抽不開身，只能把地址發(fā)給您——要是您明天天亮前不趕過去，他說以后您就別指望從他那兒拿固魂珠去干——額?！?/p>

宋思年聽到一半，沒了下文，低頭看向樹條手環(huán)，問：“……‘額’是什么意思？”

過了一會兒，老樹才羞羞答答地開口：“就……喬珅說過的，醬醬釀釀的事情了。”

宋思年：“………………”

幾分鐘后，宋思年出了葛家村，直向著村外邊的那片墓地走去。

老樹提醒：“主人，按照我這邊查到的行程表，下一趟去往鬼市的大巴將在五分鐘后到達(dá)葛家村墓地，您得稍微快一點?！?/p>

宋思年撇了撇嘴，“現(xiàn)在的年輕鬼真是幸福，去鬼市都能坐大巴了?！?/p>

“是啊，”老樹聞言也有些感慨，“想那七百多年前，我跟隨主人您去鬼市的時候，還是坐的驢車呢。老樹我差點顛吐了，結(jié)果那騎驢的竟然告訴我他跑反了，還得再繞回去?！?/p>

“……”宋思年嘴角抽了抽，顯然也是想起了那段不愿回憶的歷史。

十分鐘后。去往鬼市的大巴上。

感受著車窗外呼嘯過去的風(fēng)和云，宋思年死死地攥著大巴車的拉環(huán)，咬牙切齒——

“四個輪子在地上開的那才叫大巴！——什么時候天上飛的也能叫大巴了？？？”

老樹縮著樹芽兒，不敢吱聲。

前面開車的鬼司機傻呵呵一樂：“看你這小年輕嚇得，這在地上開不是容易撞著過路的鬼么，而且到了鬼市東西南北門的時候容易堵車，還是在天上開比較快——你放心，大叔車技好著呢！”

話音剛落，司機手一抬，空中“飛”行著的大巴車一個急速剎車漂移，宋思年沒拽住拉環(huán)，被從車的后方一直甩到了最前面——司機身旁。

司機一扭頭，看見面色鐵青的宋思年，尷尬地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彎道，彎道?！?/p>

“……空中哪來的彎道！”

宋思年話落手起，一把把那鬼司機腦袋摁到了方向盤上——

“還有，叫誰小年輕？我比你早死了八百年！——認(rèn)真開車！”

“……”

感受到那不經(jīng)意泄露的鬼力氣息，司機立馬乖乖地縮了回去。

面對極為罕見地處于暴躁狀態(tài)的宋思年，老樹也始終大氣不敢出，一路上都安靜如雞。

直到又過了約莫半個小時，鬼司機停穩(wěn)車，掐著嗓音學(xué)小姑娘的電子音——

“終點站：鬼市墓地站到了，請乘客們攜帶好隨身物品，準(zhǔn)備下車?！?/p>

因著恐高癥一路上膽戰(zhàn)心驚的宋思年面無表情地走到前門，輕瞇起眼，盯著那司機。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微光暗轉(zhuǎn)，不知道在想什么少兒不宜的暴力場景。

司機被盯得一哆嗦，反應(yīng)過來立馬小心翼翼地轉(zhuǎn)頭問：“大人還有事？……看大人是第一次來鬼市，需要導(dǎo)游嗎？吃住購物一條龍服務(wù)的那種?！?/p>

看這鬼好歹反省態(tài)度是良好的，宋思年也就沒準(zhǔn)備跟他計較了。

“沒錢，請不起?！?/p>

說完，宋思年扭頭下了車。

那司機松了口氣。

沒成想剛過了半分鐘，宋思年又重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你兼職導(dǎo)游？”

“……??？”司機一懵，在宋思年愈發(fā)危險的目光下，求生欲讓他飛快點頭，“啊啊啊，對對對，我兼職我兼職！”

宋思年唇角一勾，扯住司機的后衣領(lǐng)，“正合適，來，跟我下車吧。”

司機只覺著眼前一晃，自己就被提溜著鬼衣后領(lǐng)拎下了車。同時他聽見那個長得年紀(jì)輕輕而且清秀、但偏偏一抬手泄露出來的鬼力氣息都讓他很想尿褲子的靈鬼在自己身后溫溫柔柔地開了口——

“現(xiàn)在沒錢，先欠著，到了地方自然有人付錢給你?！昧?，你在前面領(lǐng)路，先把我?guī)У焦硎?，隨便哪個門，離著近就行?！?/p>

司機欲哭無淚：“為大人服務(wù)是我的榮幸，談錢傷感情，大人您請往這邊走?！?/p>

司機兼職導(dǎo)游把宋思年引進(jìn)了大巴車外面的墓地里，一路走到了最中心的一個高地前。

那高地上立著一塊普通的石碑，若以人肉眼看，就跟著墓地里的其他墓碑沒什么區(qū)別，刻著死者的名姓資訊；但在宋思年和其他鬼的眼里，那石碑上一共兩豎行字——

左邊：鬼市東門入口。

右邊：本看板誠信招商。

宋思年：“………………”

這特么什么玩意？？？

“大人，您就跟我一起站在這里就可以了?！蹦撬緳C導(dǎo)游站到石碑前隱約以鬼力畫了個圈的空地里，向著宋思年誠惶誠恐地示意。

宋思年點了點頭，上前站進(jìn)了圈子里。

司機導(dǎo)游伸手一拍墓碑，宋思年只覺著腳下一空，跟著眼前一黑。

等再亮起時，他眼前已經(jīng)是一幅完全不同的畫景——

天空仍舊是塊漆黑的幕布。只是幕布之下，無數(shù)高樓燈火拔地而起，琳瑯滿目；街道間攤位密布，鬼來鬼往，熙熙攘攘……全然如同他幾百年前所熟悉的鬧市京都。

喧鬧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齊齊涌來，與幾秒前安靜沉寂的墓地相比，恍若隔世。

也確實是隔世。

宋思年將虛化的焦點重新凝實，他目光掃了一圈，最后落回。

跟著他眼神一跳，奇異道：“這鬼市里面，似乎如同一個大型固魂珠，所有靈鬼都是普通人態(tài)。而且……我好像感覺到了捉鬼師的氣息？”

司機導(dǎo)游說：“大人您有所不知，早在捉鬼師聯(lián)盟建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在各地的鬼市里開了分會所了。”

宋思年面露古怪：“捉鬼師……搬進(jìn)鬼市？”

司機導(dǎo)游尷尬笑笑：“您也知道，這捉鬼師只針對怨鬼惡鬼，靈鬼和他們的交易自然不受干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