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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

第14章(1/2)


14.

離衣族的孩子給褚桓的印象就是一個字:野。

一個是玩得野——他們平時反正是不用上學(xué)也不用上補習(xí)班,一天到晚就大野馬似的漫山遍野地跑。

再一個是性格野——這個典型案例就是小芳那個花骨朵女孩,牙尖嘴利,宰得了野豬,打得哭小弟。

他們的童年野得無拘無束,在族長面前都敢放肆,可是就是這么一幫野孩子,居然集體被一場輕微的地震嚇住了。

那場地震其實只是微有震感,幾分鐘就過去了,照理說,西南地區(qū)處在喜馬拉雅火山地震帶上,地殼多少有點多動癥,只要不是地動山搖的大動靜,偶爾晃悠兩下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小孩子們也就算了,大一些的也不知道什么是地震嗎?

更讓褚桓愕然的是,當(dāng)?shù)孛嬲痤澋臅r候,這些孩子以一種古怪的默契,一同望向了天空。

是和他們的某些信仰有關(guān)系?也許就像古代人相信月食是天狗吃月亮造成的那樣,離衣族人認(rèn)為地震和天上的什么東西有關(guān)?

那么他們臉上那種如臨大敵又是怎么回事?

很快,褚桓就發(fā)現(xiàn),如臨大敵的不止少年兒童。當(dāng)天傍晚上課的時候,人來得格外全。褚桓在這里教課十分自由散漫,基本是誰愿意來誰來,反正教室是開放的,一般離衣族的青壯年人通常只來一半,有些人還有活要干,剩下的一些則要去巡山,他們族里養(yǎng)的快馬就是做這個用的。

但是這一天,白石頭旁邊的人驟然增加了一倍,其中有一些是本應(yīng)該去巡山的,這些人身上都帶了家伙,只是藏在褲子里不讓人看見。

這一點小伎倆瞞得住別人,瞞不住褚桓那雙眼,不過他的目光從巡山人身上掃過,只是假裝不知道,照常開展開他的普通話科普講座。

連他的助教兼族長南山都顯得格外正色,褚桓注意到他手里拎著一根權(quán)杖似的東西,他曾在南山家看見過一次,和一大堆冷兵器掛在一起,精雕細(xì)琢到顯得近乎華麗的外表和那些森冷的鐵家伙格格不入。

這種形式大于內(nèi)容的東西,褚桓猜可能是族長身份的象征。

“震——就是這樣,振動的意思,地震,就是地在振動?!瘪一赶肫鹗裁粗v什么,他話音一頓,又補充說,“一般是地下的大石頭層運動引起的,像風(fēng)和雨一樣。”

這時,他聽見花骨朵的小跟班在底下用離衣族土語說:“才不是和風(fēng)雨一樣,那是……門開了。”

“門”前面的那個詞褚桓聞所未聞,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男孩身后很快伸出一只大人的手,打了這多嘴多舌的小男孩一巴掌。

褚桓像無視巡山人身上的武器一樣,假裝沒聽見男孩的話,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自己的話題,可是他此時已經(jīng)明顯感覺到,小男孩說出那句話之后,空地上的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

這天的課在壓抑的氣氛中講完,連平時十二分投入的大山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離衣族人們沒有像往常一樣留下來歌舞一會,他們很快默不作聲地散了,平時到處亂跑的小崽子也都被家長遣送回家。

南山向褚桓走過來:“我陪你走一段?!?/p>

褚桓應(yīng)了一聲,這時,一陣風(fēng)吹走了天上薄薄的烏云,褚桓無意中往天上看了一眼,腳步忽然一頓。

那是……滿月如銅。

奇了怪了,褚桓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他明明記得頭天還是個細(xì)長的小月牙。

月亮總不可能是氣吹漲的,那難道是他記錯了?

幻覺?記憶錯亂?還是他腦殘得更厲害了?

就褚桓的自我感知而言,他感覺自己不可能瘋到那種程度。

可是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問題,客觀的自然現(xiàn)象又怎么解釋呢?

“……褚桓?”

南山連叫了他好幾聲,褚桓才回過神來:“嗯,什么?”

南山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臉色:“你的臉有點白,病了?”

他這種臨終關(guān)懷一樣的神色,頓時讓褚桓想起了下午聽見的謠言,他總算是找著了一個轉(zhuǎn)移自己注意力的管道,不再糾結(jié)于自己是不是產(chǎn)生了幻覺這件事。

褚桓糟心地看了南山一眼,很想問問他,自己到底是哪表現(xiàn)得讓人誤會,讓南山產(chǎn)生了“此人屬于能被一根樹杈戳死的物種”這個錯誤印象。雖說他早就將臉皮千錘百煉,將個人形象置之度外了,但……出于一些原因,褚桓還是不大希望自己在南山心里的形象如此的不英雄。

褚桓有些生硬地掰扯開南山的話題,指了指南山手里那根棒子,問:“對了,你今天拿著這個東西,是最近族里要發(fā)生什么大事嗎?”

南山被他突然開口問得一愣,過了一會,才猶猶豫豫地點了個頭,褚桓看得出,他不大方便對自己說明詳情,但是人太老實,又不會搪塞扯淡的那一套,正在努力地思考該怎么開口。

“有,”過了一會,南山承認(rèn),“你……唔,你最近盡量不要一個人?!?/p>

褚桓看了他一眼,南山雖然不閃不避,但是眼神里透著某種“別問了”的信息。

褚桓馬上了然識趣,從善如流地不再打聽,對南山的族長權(quán)杖隨口夸了一句:“你這個東西最上面鑲的是翡翠還是碧玉?綠得真透亮?!?/p>

南山:“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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