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南山一跪下,褚桓隱約就有了預(yù)感,但等到南山真的仰頭看著他說出來的時候,褚桓的腦子里還是“嗡”的一聲。
以前他覺得“心花怒放”這個詞,就是文藝地描述一個人是如何美得屁顛屁顛的。
現(xiàn)在他明白了,原來這是寫實地形容一個人是如何需要速效救心丸的。
褚桓的喉嚨動了一下,整個人在原地晃了晃,詞窮了。
于是他干脆什么也沒說,彎下腰捧起南山的臉,給了他一個不怎么炫酷也不怎么有技術(shù)的吻,他就是無意識地想親這個人,一想起南山馬上就是他的人,背后是搖搖欲墜的懸崖也好,是兇殘得頗為時髦的世界末日也好,褚桓就全都拋諸腦后了。
一口熱氣從褚桓的胸口涌上來,熏得他眼眶有些熱,他覺得自己有點現(xiàn)眼,好像幾輩子沒談過戀愛似的,連忙眨了兩下眼睛,摸摸索索地企圖歸位到自己風流倜儻的形象上,他露出一個有點四不像的笑容,艱難地找補:“你怎么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搶了我的詞呢?”
南山轉(zhuǎn)身拉他走進了小溶洞。
這守山人的“民政局”設(shè)施甚是簡陋,活的辦事員就不指望了,連個泥土的神像也沒有,正中間依然是一塊大白石頭,被人為地立在那里,好像山的化身。
南山:“把手放上來?!?/p>
大白石頭以前可能是生在水里的,光滑如磨,白玉似的,有說不出的透亮,褚桓把手放上去的時候,居然奇異地感覺到它是溫暖的。
他還沒來得及表達驚詫,南山就忽然從身后摟住了他,抬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
南山的掌心按上來的一瞬間,褚桓驀地感覺到了一種近似心跳的搏動聲,有力的從石心里傳來,南山微微低頭,將下巴墊在褚桓的肩上,閉上眼睛,神色虔誠,無聲地念誦著一段儀式似的禱文。
完事以后他側(cè)過頭,輕輕地在褚桓頸子上咬了一下,不疼,南山?jīng)]有用力,他小心翼翼地用牙尖磨著脖頸間的嫩肉,只在那留下了一排非常淺的牙印。
隨后南山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垂下眼睛,大大方方地偷笑起來。
褚桓:“你跟它說了什么?”
南山搖搖頭,只是傻笑,不回答。
褚桓:“這個儀式算結(jié)束了嗎?”
南山的目光戀戀不舍地在他脖子上的牙印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還應(yīng)該有什么?”
褚桓:“洞房啊?!?/p>
南山:“什么是洞房?”
褚桓雙手插兜,以示自己并沒有動手動腳,不算個徹頭徹尾的流氓,眼神卻十分不老實,目光落處全都是非禮勿視的地方,露骨地在南山身上掃了一圈,壞笑起來。
南山被他看得感覺自己的四肢全都長得多余,不知道往哪放了,全身上下、劈頭蓋臉地紅了起來。
褚桓對南山見色起意的時候,偶爾會有一些桃色幻想,但幻想得通常并不深入,他其實自己也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和一個男人有什么*上的交流,他半死不活混日子的時候,連跟自己都懶得“交流”。
可南山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純天然無污染的干凈,褚桓明明知道他們馬上要出發(fā),馬上要去死地,什么都來不及做,還是忍不住放放嘴炮過把癮。
據(jù)說有個研究調(diào)查表明,一個人幸福指數(shù)和他廢話的多少是呈正比的——那么算起來這大概是褚桓有生以來最快樂的一段日子,所以他的嘴也是日復(fù)一日地賤了起來。
南山的局促羞澀讓他欣賞了好一會,褚桓決定寬大為懷,先放他一馬,轉(zhuǎn)頭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洞房今天可能來不及了,酒總該……呃?”
褚桓萬萬沒想到,他這臺階才下了一半,居然被南山釜底抽薪地搬走了梯子。
褚桓一句話說了一半,突然被南山蠻力抵在了大石頭上,南山低頭叼住他脖頸上被咬出了牙印的地方,灼熱的鼻息一下一下地噴灑在褚桓的皮膚上,滾燙的掌心捏住了他的側(cè)腰,三下五除二地就挑開了他的襯衫下擺。
褚桓:“……”
這個變故讓人頗為措手不及……他作為一個為人正經(jīng)的成熟男子表示受到了驚嚇。
南山像一只急于確認領(lǐng)地的雄獸,盡管生澀又毫無章法,但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某種原始的侵略性,他緊緊地扣著褚桓的手腕,仿佛還是沒有安全感,非要將人完全禁錮在自己懷里不可。于是南山手臂一收,把褚桓整個人抱了起來,讓他雙腳懸了空,只能撐在自己胳膊上。
褚桓本能地伸手抓了一把身后的巨石,不計代價地用腕力把自己吊了上去,微微往后一仰,看似游刃有余地挑了個巧妙的角度,從南山懷里滑了出去——實際完全未經(jīng)思考,純屬下意識動作,根本還沒回過神來。
他襯衫的扣子已經(jīng)被扯開了大半,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露出大片的胸口,褚桓一身冷汗,瞠目結(jié)舌地想:“這是什么情況?”
南山一頓,目光在褚桓的胸口上掃過,仿佛是有些赧然,輕柔地拉了拉褚桓的衣領(lǐng)。
他盡力地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低著頭,有點語無倫次地小聲說:“我……我就是太高興了,有一點激動,但是明天還要去陷落地……我沒想怎么樣,真的?!?/p>
說完,南山飛快地看了褚桓一眼:“不用怕?!?/p>
那雙眼睛盡管充滿了直白的欲/望,卻依然不明原因地顯得很清澈,搞得褚桓一時間覺得自己無論怎么回答都顯得十分齷齪,只好無言以對。
南山試探地湊過來,輕輕地在褚桓臉上碰了一下,這一次他仿佛是為了表現(xiàn)自己的克制,一觸即放,喃喃說:“在神山面前發(fā)了誓,你以后就是我的了。”
褚桓無奈地捋了捋他的長發(fā),從石頭上滑下來:“有酒嗎?”
“有?!蹦仙秸f完,轉(zhuǎn)身往山洞外面走去,不一會,他就不知從哪挖出了一壇酒,然后又到山洞里面找出了一個小竹筒,仔細地灌了一竹筒,將酒壇放了回去,“明天要走,今天晚上就這一筒,不許多喝?!?/p>
兩人靠著石頭坐下,中間隔著一個十幾口就能喝空的小竹筒,一人一口地分了——傳統(tǒng)民俗里是講究喝交杯酒的,可惜沒法交,因為此地太簡陋,只有一個杯子。
“我小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很怕這個地方,”南山說,“后來聽長者提起,說是我阿媽對我阿爸下手之前,抱著我來過一趟,事情我雖然不記得了,但是不好的印象一直都在……后來當了族長,有時候要替族人們見證婚約,不能推辭,沒辦法,這才慢慢對這里熟悉了起來。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來這?!?/p>
褚桓:“我只有個養(yǎng)父,沒有媽,一開始也有人給他介紹過女人,不過人家一看他帶著我這個拖油瓶,沒什么錢,長得還丑,就沒一個愿意跟他地,所以他打了大半輩子光棍,直到我長大工作了,他才跟一個阿姨結(jié)了婚……不過那阿姨沒跟他過幾年,就得了一場大病去世了,算命的說他可能是克妻?!?/p>
南山握住他的手,褚桓忽然笑了:“不過照這么說還挺巧,咱倆都是無親無故的孤兒一條。沒事,以后我疼你?!?/p>
竹筒里的酒還剩一口,南山倒進嘴里,想了想,湊過去渡了一半給褚桓,守山人那味道奇葩的酒突然甘冽了起來,回味變得綿長無比。
酒有那么多的種類,什么白的,紅的,農(nóng)家自釀的,世界名牌的,褚桓以為自己都快要嘗遍了,多年來,他喝得舌頭麻木,也沒有喝出什么好賴來……而直到此時,他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酒。
那酒香頃刻間彌漫到他的四肢百骸,一口就醉了。
醉了的褚桓從兜里摸出了一小截炭,在溶洞里尋摸了一塊板子似的白石頭,一邊聽著南山難得健談地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一邊在石板上勾勒著流暢的線條。
他果然有些素描功底,工具這么簡陋的情況下,居然也三兩筆地勾畫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南山來,隨后他想了想,又在旁邊補充畫了一個自己——充滿了美化的水分和藝術(shù)加工。
南山湊過來,有些驚喜地問:“這是我嗎?”
褚桓點了點頭。
南山愛惜地伸手摸了摸石板的邊框:“旁邊的這是誰?”
褚桓:“……我。”
說完,他沉默了一會,明知故問:“怎么,不像嗎?”
完全沒看出來的南山聞言一頓,心里嘆氣,卻又想慣著他,于是違心又艱難地拗出一副赤誠的表情:“……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