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中

第二十二章

莊維出門回來，帶了些外賣的熱菜。

屋里已經(jīng)被打掃整理過了，連日來堆積在洗衣籃的衣物也不見了，洗衣機(jī)輕聲嗡嗡震動著，曲同秋低頭坐在桌子前面，眼前攤了份報(bào)紙。

莊維把紙盒放到桌上：“在找工作？”

男人低低“嗯”了一聲：“想……打份……短工……”

“你病剛好，別太勉強(qiáng)了?！?/p>

“……該……有點(diǎn)收入……”

男人還是怯懦，說話聲音低沈，語速也慢了很多，那晚在雨里說了整夜的話，也是這樣，斷斷續(xù)續(xù)的，費(fèi)力地一個個找字眼來傾訴，表達(dá)他自己。

即使精神狀態(tài)不好，也會默不作聲下床做了家務(wù)，掙扎著要振作起來，這讓莊維覺得很可愛。

“對了，我?guī)湍阆牒昧耍魈煸缟虾湍闩畠阂娒?，怎么樣？?/p>

曲同秋應(yīng)了一聲，樣子就有些慌了，筷子胡亂夾了東西，送到嘴邊之前還是掉進(jìn)盤子里。

莊維看著他：“喂，你別從現(xiàn)在就開始緊張啊。”

“……”

“你一定得面對的，放輕松一點(diǎn)。還有，你是該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要過年了，別這么晦氣。等下去剪個頭，買身新衣服。”

“……”

“再說，明天總得像樣點(diǎn)，你不想被你女兒嫌棄吧？”

曲同秋有些動搖起來：“我……穿什么比較好……”

吃過飯莊維帶他出門，不僅剪頭發(fā)，還全身去角質(zhì)，按摩推油，從頭到腳折騰，痛得他忍著聲音哼哼。

曲同秋小聲說：“算了……”

莊維就罵他：“你還想不想弄干凈了？”

等被搓了一遍蒸過一番，男人就跟煮熟了能吃了一般紅通通的，帶點(diǎn)香氣。

“舒服多了吧，是不是覺得頭都變輕了？”

“謝謝……”

“只剩衣服，你就該徹底辭舊迎新了。”莊維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喂，跟緊我，別走丟了?！?/p>

選一身衣服鞋子沒花多少時(shí)間，男人從試衣間出來，有些不自信，莊維看他一眼，咳了兩聲，又看一眼：“這才像樣啊。就這么穿著吧?！?/p>

“謝謝……”

“別謝了，記得這是我挑的?！?/p>

男人忙點(diǎn)頭：“我會……還錢……”

莊維又罵他：“算了吧，大過年的你觸什么楣頭?！?/p>

買好東西，莊維帶他又轉(zhuǎn)了一圈，這個城市里“年味”已是最濃郁的時(shí)候，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紅色，能讓最消沈的人也生出些高興來。

“對了，明晚我們?nèi)ゾ瓢蛇^年吧，在家待著沒意思。你不知道除夕夜同志吧有多熱鬧?！?/p>

曲同秋遲疑地看看他：“酒吧……”

“你就是圈子太小了，才容易鉆牛角尖，該多認(rèn)識一些人。酒吧里過年氣氛很好，你該試試?！?/p>

“我……不是同性戀?！?/p>

莊維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你不是？”

“我本來就不是……”

莊維懶洋洋的：“很多人在他們是之前，一直都不是?！?/p>

“我真的不是……”

“跟你發(fā)生過關(guān)系的男人比女人還多，你還說不是？”

“……”

尷尬的沉默里莊維開口道了歉：“對不起。”

曲同秋看著自己的鞋子：“沒、沒關(guān)系……”

“不過啊，你真別太死心眼了。說實(shí)話，我覺得，你要是早點(diǎn)承認(rèn)自己是同性戀，說不定日子還會好過點(diǎn)呢?！?/p>

“別、別說這個了……”

曲同秋很久沒出過門了，走在路上就有些不自在，縮著肩膀，但并沒有急著回去的意思，還在東張西望。

“怎么了？”

“我想……借點(diǎn)錢？”

“嗯？”

曲同秋不好意思了：“給、給小珂……買個禮物。”

莊維笑著看他：“走吧。”

兩人在店里挑了一條圍巾，白底桃粉的圖案十分可愛，手感也柔軟厚實(shí)。包裝好了，曲同秋就揣在懷里，顯然有些高興起來。

歇下來莊維在路邊買了兩杯焦糖瑪奇朵，曲同秋喝得小心翼翼，伸長了脖子。

“干么這么費(fèi)力啊?！?/p>

“衣服……怕弄臟了……”

“你別緊張過度了，要見的只是你女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莊維拿過空杯子揉了扔進(jìn)垃圾桶，“吃晚飯去吧，我定了位置?！?/p>

這個時(shí)分餐廳里已經(jīng)是繁忙，除了預(yù)留的位置，樓上全滿了。兩人在挑高了半層的樓上靠扶欄坐著，這個角度用來欣賞等下的樂隊(duì)表演是最好的，不管曲同秋能不能欣賞得來。

點(diǎn)的菜陸續(xù)送上來，酒也開好了，曲同秋卻只低頭切盤子里的肉排：“我……酒量不好……”

“喝一點(diǎn)紅酒也不會怎么樣?！?/p>

“但是……”男人的聲音和手都突然收住，刀子一滑，“當(dāng)”地切在盤子上。

高大的男人帶著個小姑娘從門口進(jìn)來，在樓下的一個空桌位入座。

從曲同秋的角度能看得很清楚，小女孩的頭發(fā)顯得更長了，不知怎么打理的，緞子一樣閃閃發(fā)亮，襯著黑漆漆的大眼睛， 皮膚越發(fā)雪白，配上簡潔精致的羊絨裙子，活像個小公主。比跟他在一起的時(shí)候漂亮得多。

莊維看著他：“要過去和他們說話嗎？”

曲同秋緊張得額頭上都出了汗，像被定住了似的，眼睛只望著他們，動也不能動，手攥得緊緊的。

任寧遠(yuǎn)看完菜單，點(diǎn)好菜，曲珂擡頭看他，不知道在說些什么，笑容很可愛，應(yīng)該是相當(dāng)高興的話題，任寧遠(yuǎn)也露出一點(diǎn)微笑。

小女孩接著從袋子里拿了條圍巾出來。

曲同秋記得那個，女兒對手工沒耐心，撒嬌說要織來送他當(dāng)父親節(jié)禮物，織了一年也只有半截胳膊長，一直都收起來放著。

而它現(xiàn)在居然完工了。

曲同秋眼巴巴望著，而后小女孩站起身來，越過桌子，把它繞在任寧遠(yuǎn)的脖子上。

曲同秋過了一會兒把眼光轉(zhuǎn)回來，雙手放在腿上，望著盤子，卻也沒再吃，很久才低聲說：“我、我想回去……”

莊維看著他：“曲同秋……”

“我這……衣服……能退嗎？”

“……”

“你、你把禮物，給他們……我就……不去了……”

莊維是把曲同秋背回來的。

明知道自己酒量差還是去喝了許多酒的男人，顯然是徹底放棄了。

因?yàn)榭床坏较Ｍ辉俅蛩?/p>

掙扎，認(rèn)命了似的，像是把他怎么樣都好。

一路他都糊涂地在莊維背上趴著，因?yàn)殡y受而不安地扭動，漸漸覺得那臉頰和脖頸的冰涼觸感舒服，就把臉貼上去來回磨蹭。

莊維在門口騰出一只手找鑰匙，幾次對不準(zhǔn)鎖孔，警告地“喂”了一聲，而男人還在迷糊地蹭著他。

“你真是個麻煩?！?/p>

總算進(jìn)了門，莊維讓他從背上下來，扯掉他的鞋子，扶他去浴室，拿濕毛巾給他擦臉和手。動作稱不上溫柔，就跟擦玻璃差不多。

“嘴巴臭死了，張嘴?！鼻f維給他灌了一口漱口水，而后忙一把捏住他下巴：“喂，沒讓你喝，不許咽下去！”

曲同秋也由著他擺布，大概是知道這世上只剩下莊維可以讓他親近和信賴，就分外卑微地溫順。

“再漱一遍，快點(diǎn)。”

漱口水的味道顯然讓他不舒服，灌了第二次，再吐出來的就不止是水了。

翻江倒海吐完一陣，咳了半天，曲同秋意識到什么似的，迷糊地掙扎著說：“不要……弄臟衣服……”而后摸索著解扣子，把那身昂貴的新衣脫了，才放心地跪在馬桶邊上嘔吐。

莊維在可憐里又覺得心煩意亂，等他吐完了，去拿個睡袍把他裹上，草草給他洗漱干凈，然后抱回臥室去。

他并不打算趁人之危，但有時(shí)候傷感反而是種催情劑，傷心的男人躺在那里就顯得很可口。

而男人即使在醉意里也覺得很孤獨(dú)似的，被身邊人的體溫和氣息吸引著，不由自主就貼上去。

莊維看著他慢慢鉆進(jìn)自己懷里：“你這樣算是在騷擾我嗎？”

然而曲同秋找了一個舒服的安穩(wěn)姿勢，就不再動了。

莊維瞪著他：“沒那個意思，就別折騰別人?！?/p>

曲同秋遲鈍著，因?yàn)殡y受而想找個暖和的地方，只把頭貼在他胸口。

莊維有些煩躁地把他撥開：“你不會妄想我會讓你抱著睡一覺吧？當(dāng)我不是男人嗎？沒有你好受我難受的道理?！?/p>

被粗魯?shù)赝崎_，曲同秋也就不敢再靠過去，有些畏縮，迷糊地找個角落蜷起來。

莊維在安靜里卻又越發(fā)的心浮氣躁，轉(zhuǎn)頭看著曲同秋帶了醉意的軟弱的臉，忍不住把手放在他臉頰上，曲同秋覺得舒服地貼近了磨蹭，一拿開，他就有些茫然。

逗小狗一樣。

莊維來回逗弄了他幾次，終于還是把他抱在懷里：“真的有這么喜歡嗎？”

“……”

“要我安慰你，是有代價(jià)的?！?/p>

他從床頭抽屜拿了潤滑劑出來，曲同秋還趴在他胸口，半睡半醒的，全然不知道危險(xiǎn)。

“你不討厭我吧？”

“……”

莊維扶住他的后腦勺，含住那冰涼的嘴唇，和他接吻。曲同秋也并不抵抗，這么久以來難得有覺得舒服的時(shí)候，只有點(diǎn)懵懂地等著，茫然又順從。

莊維一點(diǎn)點(diǎn)親著他，把手探進(jìn)那本來就系得不緊的睡袍里，揉捏他的胸口、臀部。親得他透不過氣來地不安扭動，才把他翻過身，側(cè)躺著從背后摟著他。

邊親吻他脖頸，邊把手伸進(jìn)他兩腿之間愛撫他，在男人慌張的喘息里逗弄著他，等足夠濕潤之后，便從側(cè)面緩緩插入。

曲同秋感覺到疼痛而輕微地掙扎，莊維被夾得緊緊的，越發(fā)克制不住，停不下來地握住他的腰，邊愛撫他，試圖讓他放松。

“曲同秋……乖一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