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寧遠(yuǎn)笑著看了看他:“覺得困了?”
“是啊……”
“這效果不正是很顯著嗎?”
曲同秋過了有一分鐘才意識到任寧遠(yuǎn)剛才似乎算是講了個笑話,受寵若驚,不過任寧遠(yuǎn)已經(jīng)又在專心看他的書了。
兩人靠得很近,聽到彼此的呼吸,連帶著熱度的香氣也感覺得到。曲同秋覺得這樣很舒服。突然會有些離譜的幻想,想撲上去,撓個癢癢什么的。兩人從未有過的真實碰觸。
不過那樣就放肆了。任寧遠(yuǎn)不是他能開玩笑、胡亂鬧一鬧的類型。躺在他旁邊,其實也還是在他的世界之外。
“任寧遠(yuǎn),我打算過段時間搬走?!?/p>
“怎么了?”任寧遠(yuǎn)微微皺了眉,把書合上,“如果又是談房租,那就別說了。客套我不愛聽。”
“不不,我不客套!”曲同秋對著他總覺得嘴拙,正是因為從來也不知道他愛聽什么,“剛來的時候人生地不熟,你借地方讓我安穩(wěn)住了這么久,怎么都夠了。
“現(xiàn)在楚漠他們回來了,你朋友又多,正是用得著的時候。連我都借,卻不借他們,沒那個道理。你會不太好處理吧?剛見面的時候,我還說要跟以前那樣伺候你呢,結(jié)果你看,來了這些日子,什么忙也沒幫上過。不能再給你添亂了?!?/p>
他說了一串,任寧遠(yuǎn)認(rèn)真聽完,只笑了笑:“能借給他們,為什么不借給你?你想的還真是奇怪?!?/p>
“他們和我可不一樣啊……”
“我不會把房子隨便借人。你別再亂想。住著吧?!?/p>
任寧遠(yuǎn)生性有些冷淡,說話也不愛用長句,更不客氣。曲同秋卻覺得胸口都熱起來,臉上也發(fā)熱,心臟怦怦亂跳:“老大……”
“嗯?”
“你也當(dāng)我是朋友嗎?我是說,和楚漠他們一樣的……”
任寧遠(yuǎn)微笑道:“不然你以為呢?”
曲同秋滿臉通紅,嘴唇都發(fā)抖了,簡直是天大的歡喜,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老、老大……”
任寧遠(yuǎn)望著他笑道:“聽你這么叫,倒像回到十幾年前了?!鳖D了一頓又說:“可惜你我都不一樣了?!?/p>
曲同秋幾乎要涕零:“老大,我一樣的,我和以前一樣敬慕你,不管多少年都一樣,我這一輩子都愿意伺候你……”
任寧遠(yuǎn)笑了一笑:“那倒也不必了?!?/p>
看了看曲同秋發(fā)紅的眼眶,倒也不覺得可笑,這么多年一晃眼就過去了,中年人的傷感。
“以前沒來得及好好聚聚。難得你真的來了,你我做個伴吧?!?/p>
晚上曲同秋緊挨著任寧遠(yuǎn)睡了。算起來是第四次和任寧遠(yuǎn)睡在一張床上,想著他說“作伴”,以后真能長久跟著任寧遠(yuǎn),就覺得歡喜又安心。
一夜無夢,醒來的時候也分外神清氣爽,滿心的輕松。任寧遠(yuǎn)比他早起,已在浴室里了,曲同秋穿著拖鞋迷迷糊糊到門邊去站著看,看他刷牙洗臉,再普通不過的事情讓任寧遠(yuǎn)來做,都覺得很是好看。
見任寧遠(yuǎn)裝上刀頭,打算刮下巴,臉上略微有些疲色,曲同秋便說:“老大,我來幫你刮胡子吧。”
任寧遠(yuǎn)看了他一眼,微笑著把剃須刀遞給他。曲同秋仔細(xì)給他重新打上剃須沫,扶著他的臉,小心刮他的側(cè)臉、下巴,任寧遠(yuǎn)也覺得舒服似的,微微瞇起眼睛。
待刮完了,任寧遠(yuǎn)看了看鏡子,微笑道:“不錯。”
“以后我都幫你刮吧?”
任寧遠(yuǎn)笑道:“好?!?/p>
吃過早飯,任寧遠(yuǎn)起身穿外套,溫和道:“對了,我今晚不過來了,要跟楚漠去美國幾天?!?/p>
“啊,路上小心。那你什么時候回來?。俊毕氲绞悄敲催h(yuǎn)的地方,曲同秋就覺得看不見摸不著。
任寧遠(yuǎn)扣著袖扣,看了他一眼:“我常會不在T城。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就找葉修拓幫你辦,也是一樣的。我會把他的號碼留給你。”
任寧遠(yuǎn)略微有些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就是很溫柔的樣貌,漆黑的眼睫,讓人覺得全身都暖和了:“好好和小珂過周末吧?!?/p>
周末可以休息兩天,周五便難免要加班,等曲同秋終于擠上比平日更擁擠的地鐵,趕到和莊維約好的餐廳,遠(yuǎn)遠(yuǎn)便看到男人散發(fā)著不耐煩氣場的身影。
“對不起,下班遲了,”曲同秋氣喘吁吁地在他對面入座,“收到我推遲半個小時見面的消息了嗎?你不會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吧?”
莊維看樣子已經(jīng)坐了有一會兒了,但居然沒有發(fā)火,擡眼看了看他:“沒有,我也剛到。點菜吧,你吃什么?”
曲同秋有些意外,莊維今天脾氣倒好,只是看著他的眼神有些怪異。不時打量他,目光相撞,就立刻調(diào)開眼光,卻又要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
曲同秋訥訥了一會兒,知道是那張影碟的緣故,便先開口道:“不好意思啊,上次借你的影碟,有張放錯了?!?/p>
莊維咳了一聲,拿起酒杯:“你看那種東西?”
“呃,偶爾看看,”曲同秋覺得自己應(yīng)該表現(xiàn)得理直氣壯一些,免得被取笑,“這也沒什么奇怪。我都離婚這么久了?!?/p>
沒有女朋友,當(dāng)然只能看成人電影了。
莊維端著酒杯,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挑眉道:“難怪你不再結(jié)婚。”
曲同秋覺得他的邏輯有些奇怪,哪有人看AV看到舍不得結(jié)婚的。不想在飯桌上把這類話題繼續(xù)下去,便指著功能表:“牛舌怎么樣?”
兩人吃的是自助迷你燒烤,等待肉片和菌菇類在鐵絲網(wǎng)上熟透的空隙里便邊刷醬汁邊聊天,莊維把牛排肉翻了一面,隨口問道:“你和任寧遠(yuǎn)現(xiàn)在同居了?”
“啊?”這說法聽起來著實肉麻,“算是有時候住在一起吧。我借了他的地方。他為了工作方便,偶爾會過來。”
“所以不是同居了?”
曲同秋笑著烤他的鳳尾菇:“那還用說。你可別誤會,我跟任寧遠(yuǎn)是清白的?!?/p>
GAY者見 GAY,莊維恐怕是見了成雙的男人就會想歪。他和任寧遠(yuǎn)又不是莊維他們那樣的性向,兩個大男人談什么同居。
果然莊維意外似的挑高了眉,往牛排肉上又刷了好幾層醬汁:“那你現(xiàn)在還是單身?沒在和人交往?”
曲同秋老實地點點頭:“嗯,是啊。”
“你倒是耐得住嘛?!?/p>
“還好啦?!睕]老婆又不是過不下去。
莊維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把烤好的牛排肉丟到他盤子上:“這塊熟了?!?/p>
“啊,多謝多謝,我自己來就好?!?/p>
“你烤那么慢。笨手笨腳?!?/p>
曲同秋連吃了幾片莊維烤的牛肉,受寵若驚。今晚莊維對他出奇的友善,從學(xué)生時代起就沒對他這么好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轉(zhuǎn)運(yùn)了。
吃過飯,兩人慢慢走去附近的影院看電影,票莊維已經(jīng)買好了,曲同秋要把票錢攤給他,被他橫了一眼。
“吃爆米花嗎?”
“好……”
“果汁還是奶茶?”
“果汁……”
捧著莊維買的大桶爆米花進(jìn)電影院的感覺有點奇怪,但是很高興。舊日關(guān)系冷淡的同學(xué),過了這么多年,卻有了熱絡(luò)的跡象。
少年時期成不了朋友,人到中年,大概反倒覺得合得來了。任寧遠(yuǎn)是這樣,莊維也是這樣。想著就覺得手里年輕時候才會吃的爆米花也變得親切美味起來。
電影散場的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莊維卻取笑他:“你不會是打算這個時間就回去睡覺吧?這可是周末,別跟老頭子一樣?!?/p>
興致正高,次日又不用上班,也接到女兒平安到家的電話,完全可以放心。加上他實在太久沒有夜生活了,曲同秋都想不出不去痛快喝一場的理由。
跟著莊維去了推薦的酒吧,感覺是間相當(dāng)大規(guī)模的店,周末的晚上擠滿了人,氣氛很熱烈,酒也很好,音樂更好,沒有震得耳朵不舒服,只讓人心臟血液都跟著騷動,臉上身上漸漸發(fā)熱。
客人們似乎都熱情健談,因為空間和嘈雜的緣故,貼在一起說著話,滿是笑容,相當(dāng)親密友好的氣氛。曲同秋覺得跟莊維之間那點生疏感也消失了,兩人緊挨著坐在一起聊天,就像交情甚好的老友一樣。
之前吃燒烤已經(jīng)喝了不少啤酒,酒吧里再喝了這么一回,曲同秋漸漸開始頭重腳輕起來,但越是這樣,越是豪放牛飲,喝酒就跟倒水似的,喝得停不住。
“莊維……”
“怎么?”
“為什么這里女人這么少???”偶爾有看到一些模樣時尚大膽的女孩子,但也總覺得和一般的酒吧不一樣。
莊維看了他一眼:“你以前沒來過嗎?這是任寧遠(yuǎn)的店啊。”
曲同秋暈眩了一會兒,大腦才出現(xiàn)“任寧遠(yuǎn)開的是同性戀的店”這樣的資訊,擡眼迷糊地望著莊維的臉,大腦緩慢地向他匯報,莊維是同性戀,莊維來這種店是正常的,于是又安心地喝他的酒。
“喂,你是不是喝得有點多了?”
“呃……”
“我們走吧。”
“嗯……”
“要來我家坐坐嗎?”
“嗯……”
曲同秋進(jìn)了車?yán)?,就一頭栽倒,安靜地睡了過去。略微清醒過來的時候,聽到莊維在罵他:“喝醉了怎么就這么沈的???你不會喝這么兩杯就又胖回去了吧?”
曲同秋趴在莊維背上,腦子還算清楚,但手腳都使不出什么力氣。幸好莊維罵歸罵,倒沒把他扔在地上不管,動作也不算粗暴。
進(jìn)了房間,莊維走了一小段路,把他放下來:“重死了?!?/p>
曲同秋坐在浴缸里,只覺得身下硬邦邦的,有點涼,不太舒服地“嗯”了一聲,困乏著又要睡過去了。
“別睡,先洗澡吧?!?/p>
曲同秋腦袋發(fā)沈,手腳也沈,全身都沈甸甸的,半撐開眼皮,瞇眼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知怎么的覺得挺高興,便朝他笑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