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是天賦異稟?!?/p>
盡管孟新堂已經(jīng)在盡力讓沈識檐放輕松,在看晚會的時候,沈識檐還是總想到待會要見家長的事情。節(jié)目剛剛過半,沈識檐思緒又有些起伏,他換了個姿勢,用手肘碰了碰孟新堂。
“你母親來了嗎?”
孟新堂朝前面看了一遍,搖頭。
“她跟我說還有工作要忙,晚一點過來。”
沈識檐舒了一口氣,松了松肩膀,身子也順著椅背向下滑了一點。孟新堂看得新奇,彎著唇角問:“還真的在緊張?”
沈識檐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拉過他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胸口。
“上天作證,這是我第一次見家長。”
孟新堂笑得靠到了沈識檐的肩頭。
孟新堂的母親在臨近結(jié)尾的時候才姍姍來遲,她剛從側(cè)門進來,孟新堂就注意到了。他示意了沈識檐,沈識檐忙直起身子看過去。
孟新堂母親的樣子和他想得差不多,只是好像看起來要更加隨和一些。他看到她彎著腰掠過兩個人,沒去禮儀示意的中間位置,而是坐在了第一排靠邊的一個空位。不少人朝她點頭打招呼,她都微笑著一一回了過去。
“你母親,在專業(yè)上是什么程度?”
“總師,總體總師。”
沈識檐吸了一口氣:“太厲害了。”
晚會散場后,沈識檐抻了抻有些發(fā)皺的袖口,剛要問是不是要去找孟新堂的母親,就聽到孟新堂已經(jīng)喚了一聲。他抬起頭,看到了正款款走來的人。
“阿姨好。”沈識檐輕輕鞠躬,淡笑著說,“新年快樂?!?/p>
“新年快樂?!眴涛低T谒麄兠媲埃瑤еΥ蛄苛艘谎圻€低著頭、欠著身的年輕人,“早就聽新堂提起過你,只是我工作一直忙,沒找到時間見見你。”
“哪里,是我該早點去拜訪您的?!?/p>
沈識檐抬起了頭,喬蔚這才得見他的眉眼。一眼看過去,沈識檐給喬蔚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凈。笑容不浮不假,讓人看得舒服。
“新堂跟我說你三十一歲,但是現(xiàn)在看來,好像不太像?!眴涛敌σ饕鞯仄沉嗣闲绿靡谎郏澳悴粫桥挛曳磳?,謊報了年齡吧?”
“他看起來顯小。”孟新堂說著,便又多看了沈識檐兩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穿了這件粉襯衫,沈識檐今天并沒有穿很正式的皮鞋,而是穿了一雙白色的休閑鞋,站在老氣橫秋的自己的身邊,著實顯出些年齡差。
喬蔚又笑著說了幾句,都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家長里短。沈識檐有分有寸地應(yīng)著,時不時還能逗得喬蔚笑兩聲。本來孟新堂還想著,萬一沈識檐真的緊張,自己就說兩句,把這次會面結(jié)束了,可看著沈識檐游刃有余的樣子,他覺得好像無論是剛剛的沈識檐,還是現(xiàn)在的自己,都多慮了。
“本來想今年一起吃個年夜飯,可我這里有活動,明天也走不開。等過了年吧,大家都有空的時候,一家人再一起吃個飯?!?/p>
直到談話接近尾聲,喬蔚才說了“一家人”。沈識檐輕微地怔了一下,點頭說“好”。
兩個人走出研究院的大樓時,已經(jīng)又飄了漫天的雪。孟新堂見沈識檐看著半空中愣神,便問他在想什么。
“在想你母親?!?/p>
“想她什么?”
孟新堂撐開了剛從門衛(wèi)那里拿的傘,手搭上沈識檐的肩頭,擁著他走向撒著雪的天地。沈識檐抬了抬眼睛,不出意外地看到頭頂?shù)膫阏@邊斜著。
“沒想什么,只是覺得,優(yōu)秀的人,你不需要跟他(她)有什么很頻繁深入的溝通,幾句話,就能知道他很優(yōu)秀了。”
他回憶起喬蔚謙遜有禮的話語、進門后弓著的腰、坐到靠邊座位上的樣子,還有在他們的談話結(jié)束后,被喬蔚順手拿走的那個并不曾屬于她的廢棄紙杯。
一個人有多重的才華,骨子里就會刻上多大重量的謙卑。
沈識檐側(cè)眼瞄了孟新堂一眼,忽然明白了,為什么在當時遙望了喬蔚一眼時,就會有熟悉的感覺。喬蔚的身上,分明就有孟新堂的影子,就像他第一次見他,他說他的工作聽起來很厲害,孟新堂也只是真誠又淺淡地說:“只是聽起來厲害?!?/p>
沈識檐想,等孟新堂老了,一定是個迷人到了極致的老頭兒,有謙卑,有風骨,有功勛,還有沁著墨香的浪漫。
他忽然就覺得,與有榮焉。
“明天除夕,我們要好好過?!鄙蜃R檐在傘下說。
畢竟這是他們的第一個除夕。
“當然?!?/p>
“多做點好吃的,很久沒吃你做的菜了?!?/p>
“好?!泵闲绿眯Υ?,可又想到,明天就是三十,許多超市都不會再營業(yè),或許要廢些功夫,才能買全需要的食材。
他將這擔心同沈識檐說了,沒想到沈識檐很快說:“我都買了,雖然不知道你要用什么,但是幾乎把所有我有認知的東西都買了?!?/p>
孟新堂驚訝地看著他,沈識檐便笑笑,抬起手比劃了一個比自己還高的高度:“購物小票打出來有這么長,結(jié)賬的時候很多人都在看我?!?/p>
孟新堂笑得很大聲,惹得一旁路過的同事頻頻回頭。他朝人家擺了擺放在沈識檐肩上的手,說了幾聲“新年快樂”,又將懷里的人擁緊了一些。
過年嘛,就要聽愛的人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