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了起來,遲疑道︰“喂?”
那邊劈頭蓋臉砸過來一句臟話︰“謝竹星!我操|你八輩祖宗!”
他︰“……”
謝家八輩祖宗要氣得活過來,不孝子孫謝竹星,你高興啥?
8、
就罵了一句,王超立刻掛了電話,然后關機。
他也知道他慫。
他一點也不想跟謝竹星對罵。
他獨自開車上路了,一個人在高速上走夜路,第二天早上到了家。
他二哥王錦正要出門去上班,看見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也知道自己又黑又禿丑到了家,臉上偏偏還要故作不在乎的跟王錦耍貧嘴。
王錦可能是想問他什么的,最后也沒問。
正好他也不想回答,兩個哥哥都這么貼心,真好。
王錦去上班了,他回房里洗了澡,照鏡子的時候又差點被自己丑哭了,連補覺的心情也沒了,根本睡不著。
這輩子他都沒這么丑過,親媽看見也得心疼的哭出來。
他這樣想著,立刻給他媽發(fā)了視頻請求,半個月沒聯(lián)系過了,他也想找媽媽撒個嬌啥的。
視頻接通了,手機屏幕上出現(xiàn)了王媽媽的臉,還化了妝,發(fā)型也和上次見時不一樣了,可能是準備出去玩,他愛美這點真真兒是遺傳自母親的。
王超正醞釀著感情要撒個大嬌。
王媽媽盯著看了看,疑惑道︰“你誰呀?”
王超︰“……”
他對著手機里的媽,哭了起來。
之后幾天,他也不肯出門了,除了一個屋檐底下的王錦,誰也不見,兩個手機都拔掉了卡,還卸載了微信和企鵝這種能視頻的通訊工具,每天躺在床上聽聽歌,玩玩手游。
一直到禮拜五下午,王錦從醫(yī)院打電話來,說自己有事走不開,叫他去學校接彥容。
彥容是王錦的對象,一個可好看的混血小男孩,才上高一,中文都說不利索,就被王錦騙上了床,王錦是個禽獸。
這些都是王超自己想的,他也沒跟別人說過。
他憋了幾天,出去透透氣也行,就戴了墨鏡棒球帽,去接彥容了。
學校門口那么多人,也沒人認出來他。
他很難過。
彥容星星眼看他︰“你的膚色太酷了!我也想這樣!”
他又有點開心︰“真的嗎?”
符合歐洲審美也不錯,歐美范也是大勢所趨。
彥容點頭,又說︰“就是沒頭發(fā)不太好,像一顆鹵蛋。”
……一顆鹵蛋。
半夜里醒來,他去廁所尿尿,尿完洗了手,不小心又看到了鏡子里那顆慘不忍睹的鹵蛋。
他出道以后,紅得快,可是黑粉也特別多,他們攻擊他學歷造假,鋼琴和小提琴證書是買的,家里根本沒錢,富二代人設都是騙人的,能紅是因為被梁璽包養(yǎng)。
他一點都不在乎,反正都是沒影兒的事兒。
他不能忍的是黑粉攻擊他的長相,說他臉骨有硬傷,現(xiàn)在年輕還不顯,過幾年肯定會殘,還做了他殘掉的ps圖,像元謀人。
他差點被那幅圖給氣死,在微博評論里和黑粉吵架,吵的臉紅脖子粗,邊打字邊罵臟話,謝竹星勸了幾句沒勸住,把他手機搶了扔一邊去,他要發(fā)作,謝竹星道︰“你一身臭毛病,也就這張臉沒毛病,別聽他們瞎逼逼,你能帥到八|九十歲,這些黑粉的孫子都殘了,你也殘不了?!?/p>
他被夸滿意了,說︰“那么大歲數(shù),不殘也沒人看我了?!?/p>
謝竹星回了他一句︰“我看你啊?!?/p>
還沒到七|八十歲,就已經不想看了,姓謝的說話跟放屁一樣。
可鏡子里的這個人,他自己都不想看了。
從小到大,他都沒失過眠,現(xiàn)在卻經常睡不著,可也不愿意開著燈,看到自己的影子就會想起沒了頭發(fā),心里難受得不行,就關著燈,躺在床上想東想西,想著想著天就亮了。
可他也記不起自己想過什么。
無非還是謝……謝謝生活。
他喜歡吃麻小,以前總吃不過癮,一是怕胖,二是怕長痘,當個偶像真他媽累。
現(xiàn)在他放開了吃,每天吃,吃完一份再叫一份,反正送外賣的也從來就沒認出過他。
王錦那個禽獸和小彥容好的不得了,一到周末就在家里虐狗,一不小心就喂他一嘴苦澀的狗糧,還好只有周末,不然這日子根本沒法過。
有一天,他想著太久沒在人前露面,別讓人家都以為他死了,就把舊電話卡插上,給經紀人打了個電話。
經紀人在那邊快哭了,你去哪兒了呀,好不好呀,怎么這么久沒消息呀,我們都快想死你啦。
他想,狗屁。
他和謝竹星是一個經紀人,估計早知道他倆分手的事兒了,這家伙肯定不會站在他這邊,說不定怎么高興謝竹星終于醒悟甩掉他呢,他又沒有謝竹星討人喜歡。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除了爸爸媽媽媽哥哥,根本就沒人喜歡他。
經紀人說︰“你快來公司吧,我這兒有個代言,上個禮拜給你接的,好多人搶破了頭,我好不容易爭取到的。”
他不太想去,也不想拍廣告,經紀人又說︰“你要不來,我可就給小謝了?!?/p>
操,憑啥給他?
王超就去了。
事先已經和王錦約好了晚上出去吃飯,王錦讓他帶彥容一起過去,現(xiàn)在去趟公司,再回來接彥容肯定來不及,他就干脆帶著彥容一起去了公司。
到了公司門口,他又死磨硬泡哄著彥容跟他一起進去。
他不想一個人,他怕別人看他。
彥容比他好看很多倍,都看彥容,就沒人看他了。
到了經紀人辦公室門前,他讓彥容在外面等他,他自己進去。
經紀人︰“……”
他故作輕松的說︰“專門去美黑的,效果還不錯?!?/p>
經紀人︰“……”
他拉下臉,道︰“啥玩意兒的廣告?”
經紀人看看他︰“……洗發(fā)水?!?/p>
廣告沒了,他就出來叫彥容走。
回到車上,他剛要踩油門,就聽彥容小聲說︰“我剛才好像看見你前男友了?!?/p>
他一腳便踩到了底,橫沖直撞的開了出去。
很快他回過神來,忙把腳松了開來。
彥容大概被嚇到了,臉都白了。
他勉強笑了笑,說︰“他帥吧?我就說他特別帥?!?/p>
謝竹星真的特別帥,為什么他連謝竹星的眉毛形狀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突然想起他小時候學拉提琴,偷懶不想學就逃了課,背著琴在外面玩到天黑才回家,進門就被他爸一腳踹在膝窩里,通一聲跪下了,他爸用雞毛撢子抽他,他剛開始哭著求饒還喊他媽來救他,那天偏巧他媽沒在家,他哭著哭著,就趴在地上不動,也不哭了。
他意識到,他再哭再求饒,也沒用了。
他都長大了,再也不會逃課了,為什么還要經歷這種絕望。
就像一塊巨浪要狠狠拍打的礁石,疼得要命,可又躲不開,只能傻呆在那里被拍著,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