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不是永遠光鮮亮麗的,他的背面,也是黑暗的,照不到陽光的,潮濕的,發(fā)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他要拍,一個在偏僻縣城里成長起來的、單純的、木訥的、連架都沒打過的青年,是怎么在城市里一步步被逼成拿刀的狂徒。
臥底,找出毒販,揪出幕后BOSS,只是一條故事線。而李齊的變化,才是整部片的血肉。
“小和,就是李齊變化中,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绷衷贮c燃了一支煙,“李齊已經(jīng)黑化了,已經(jīng)拿起了刀,已經(jīng)變成一個兇徒。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生活里的所有期盼,他沒有錢,沒有房子,沒有幸福。他不相信警察,不相信社會,他只相信以牙還牙。這樣一個窮途末路的人,最后卻因為小和,又扭轉(zhuǎn)了回來。”
“阿天,是一個有正義感的警察。他跟李齊一樣是成熟的男人,他有力量,有信念,他遭受了很多不公,但仍相信自己警徽的神圣力量。這樣一個人,仍然不能把李齊從絕路上拉回來。最后,是弱小的十七歲的小和,把李齊拯救回來的?!?/p>
林元生講得忘情,煙都忘記抽,煙灰已經(jīng)燒成長長的一段,掉落在地毯上。
“小和的戲份沒有阿天多,但是,小和絕對是對李齊來說,最重要的一個人物。畢竟李齊出場的時候,他家人都已經(jīng)死了。”
“什么樣的小和,才能把一個兇徒從絕路上拉回來?”
小和,胖哥的獨生子,十七歲,高三生,成績一般。
他是家中獨子,然而卻沒有得到父親的寵愛。他跟媽媽兩個人,常年生活在胖哥家暴的恐怖陰影下。
十年前的浦溪路,環(huán)境糟糕,這里不過是貧民的聚集地。
胖哥雖然做違法的生意,但他好賭好喝,手里留不住錢,依然在這個城市最破落的角落里租房住。
他天天喝酒,喝醉了,就打小和媽媽;不開心了,也打小和媽媽;或者根本沒有任何原因,只要他看小和媽媽不順眼,他就打。
有時候也打小和。
小和媽媽總是把小和關(guān)進房間,或者把他推出家門,讓孩子躲開。
小和是聽著媽媽的哭喊聲、爸爸的咒罵聲長大的,他膽小、懦弱、內(nèi)向,在學校沒有朋友。
他想努力考上大學,逃離這個家,卻又放不下媽媽。他計劃帶上媽媽去讀大學,偷偷跑掉,這是他做過的,最大膽的計劃。
可是有一天,他因為參加高三晚自習,回來晚了。喝醉的胖哥按著他的頭,在樓道里打他,一邊打一邊說,讀書有個P用,讀完大學,一個月工資不還是幾千塊錢;他也不是讀書的料,根本考不上什么像樣的大學,讀了也是浪費他老子的錢;他老子整天累死累活,在外面做事,他呢,讓他晚上幫忙送貨,他回來得這么晚,耽誤送貨。
胖哥總把毒品裝在小和的書包里,讓小和去送貨。
兒子會不會被抓,他根本不在乎。
那一次,小和差點被打死。
血順著他的額角流進眼睛里,又被淚水沖出來。
是李齊,從隔壁出來,一腳踹飛了胖哥,說他吵到他睡覺了。
并且——
“打女人孩子,算什么男人?!?/p>
“小和對李齊,應當是崇拜的一種感情,類似兒子崇拜父親,弟弟崇拜大哥,妻子崇拜丈夫?!标懶衔恼f。
林元生拍手:“妻子崇拜丈夫!你說得非常好!確實有點這種感覺,說不清的,看個人理解吧。你看看這些試鏡的演員,你覺得怎么樣?”
陸邢文已經(jīng)把三位演員的試鏡都完整看過一遍了,他沉吟一會,說:“我覺得第二個還可以,年紀、氣質(zhì)都跟小和很接近。”
林元生搖頭:“聽你這么一說,我就知道還不夠。我想要一個,看了就讓人知道,他就是小和的人!”
陸邢文說:“我看這個試戲的片段也還行,不能說他就演不好小和吧?而且這位演員功底還不錯,我看過他之前的作品。他來演繹小和,我認為及格線是肯定有的,但你心中的優(yōu)良線,我就不清楚了?!?/p>
林元生將燃燒得只剩一個煙頭的香煙扔進煙灰缸里,激動地說:“小和是這部片里唯一的弱者,你懂嗎?當然,他媽媽不算。他是精神上、體力上的弱者,他對自己的父親有著深深的恐懼,這是一種心理上的疾病——我現(xiàn)在沒法具體地展開講。你知道嗎,我跟編劇兩個人,寫小和的人物小傳,寫了六萬字!比李齊這個人物還多!我們需要一個少年,一個有少年氣質(zhì)的演員。他很平凡,很渺小,他身上有受苦的痕跡,他可能有點神經(jīng)兮兮,有點敏感……他必須發(fā)光,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雖然很平凡,但是他身上會發(fā)光,所以,在最后,他能將李齊拉回來……”
陸邢文沉思,回想劇本里的小和。
“他成績不好,但是得看上去會讓觀眾覺得‘有個好環(huán)境他的成績肯定會變好’,他很懦弱,但他的懦弱是令人同情的,不會讓人討厭。”
陸邢文問:“你的意思是不是,小和要有一種天使落難人間的感覺?”
林元生爆發(fā)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平靜下來后說:“是,但只要一點點,你懂嗎,一點點就夠了,不能太多?!?/p>
“小和跟李齊的互動……”陸邢文想了想,問,“是單純的互動?還是夾雜了一點說不清的東西?”
“你認為呢?”林元生反問。
“小和對李齊的崇拜,有點過。”陸邢文回答,他斜倚著沙發(fā),“而李齊對小和逐漸產(chǎn)生了一種本不關(guān)他事的責任感。”
“用通俗一點的話說,兩個人是彼此的救贖?!绷衷偨Y(jié)。
陸邢文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除了這幾位,你還有其他人選嗎?”
林元生痛苦地搖頭:“沒了。假如無法從這三位里面確定,那只能去學校里挑選新人了,可三月就要開機,時間非常緊。但如果實在沒辦法,也只能這么辦。我聯(lián)系我的老同學,請他再推薦幾個優(yōu)秀的學生——”
“我有一個人選?!标懶衔恼f。
“誰?!”林元生激動地站起來。
陸邢文看著林元生,開口說了一個名字:“費可,我丈夫?!?/p>
林元生愣了,反應過來后立即拒絕:“不行!”
作者有話說:走一下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