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shù)囊暰€里多了張酷臉，他剛看見，就被一把拽著坐了起來。

不是宗城是誰，拽起他說：“我還以為今天你要打哭我，結(jié)果自己先癱了？”

“我操……”林遷西坐那兒，搭著手臂在膝蓋上，跑久了，臉上有點(diǎn)兒紅，干巴巴地笑了聲：“我沒心情打你了?！彼鹨恢皇?，比劃了幾下，“二十一，我考了二十一名，沒進(jìn)前十五。”

其他人還以為他比起上次的前三十又進(jìn)步了，要得意了，但他這次的目標(biāo)是前十五，沒進(jìn)。

得意個屁，沮喪得很，就覺得離上好大學(xué)的目標(biāo)還遠(yuǎn)。

宗城看著他臉：“我看到了，但是你的分已經(jīng)上四百了?！?/p>

林遷西抬頭看他：“?。渴裁匆馑?？”

“你沒看自己的分？”宗城說：“你第一回 上了四百分，離前十五也就四十多分的差距?！?/p>

林遷西說：“這是不差的意思？”

“是已經(jīng)提升很多的意思，越往上，每一分都是一道坎，本來就會有這種過程。后面還有整個高中三年的總復(fù)習(xí)，追上來不是沒希望?！?/p>

林遷西盯著他，好像在看他說的是真是假。

宗城伸手在他頭頂重重摁了下去：“蠢?！闭f完就走。

“操！”林遷西被他這一下的手勁兒摁地脖子都疼了，爬起來追上去就撲住了他肩：“你沒騙我！”

宗城抓著他胳膊拽過來，回頭時候沒收住，正好胸口撞他胸口，差點(diǎn)臉都要撞一起，一手捏住他下巴，才沒真撞上：“我什么時候騙過你？騙你跟你姓。”

林遷西嘴角上揚(yáng)，抓著他手想從下巴上拽開：“這你說的啊，騙我跟我姓！”

宗城就不松手，非捏著他下巴：“那我要是沒騙你呢？”

“那我跟你姓！”林遷西想也不想就說，終于把他手扯下來了。

“嗯，這你說的?！弊诔亲爝呉怀?，轉(zhuǎn)身出操場了。

林遷西心里好受多了，他心里沒底，但是宗城幾句話，突然就給了他底氣。

他跟出操場，一下反應(yīng)過來了，盯著前面那人黑漆漆的后腦杓看，心里突地一跳。

干，什么誰跟誰姓，這人跟他玩兒文字游戲呢，都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招！

一路追著他進(jìn)了班里，林遷西還沒再說話，王肖第一個先沖他羨慕地感嘆：“我就說西哥高興著呢，有了城爺就是不一樣，成績就跟坐火箭似的?！?/p>

“……”林遷西難得沒接他話，坐到座位上，瞄一眼宗城，被他那句“有了城爺”給鬧的。

宗城在旁邊接到他視線，翻開書，嘴邊又輕輕扯了一下。

下午最后兩節(jié)是連著的語文課，老周把試卷給講了，留了十幾分鐘給大家開例行班會。

“馬上寒假了，這是你們高中的最后一個寒假了，意義就不用我提了……”

反正只要上了高三，什么都奔著“最后”去說，最后一個寒假，最后一段時間，非得把大家給弄到有今天沒明天的感覺就對了。

老周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到鈴聲響了，才說到關(guān)鍵：“有些人雖然進(jìn)步了，但是還有待觀察，最好不要松懈；退步的，要想想原因。成績單帶回去給你們父母簽字。”

林遷西頓時往前看，這有些人里包括他呢？

班上已經(jīng)炸了。

老周根本不管，試卷、杯子一拿就出教室走了。

“臥槽，咱們是小學(xué)生嗎？還帶回去給家長簽字？！”王肖拿著試卷一扭頭，送到林遷西跟前：“西哥，借你手用用？”

“你他媽又來？”林遷西說：“去找孫凱，他都會模仿你爸的字了。”

王肖還真去找孫凱了。

林遷西把發(fā)下來的成績單折了折，塞進(jìn)書包，問宗城：“你是不是不用簽?。俊眴柾暧钟X得多問了，笑笑，“我隨口問的?！?/p>

他這樣的家庭狀況，還簽什么啊，問了像挑他刺。

“嗯?！弊诔悄贸鰰骸澳阋フ夷銒尯瀱?？”

林遷西看看前面一排交叉做彼此父母的幾個人，撇一下嘴：“不了吧，要不然你給我簽？”

宗城說：“我還負(fù)責(zé)給你作假？”

“嘿！”林遷西笑一聲，站起來說：“沒事兒，我找楊銳去就行了。”說完朝外面歪一下頭，意思是先走前面等他，就跑出去了。

宗城拿了書包跟出去，林遷西跑得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等他到了楊銳店外面，林遷西已經(jīng)先到了，身影剛好晃進(jìn)雜貨店。

“楊老板！”一進(jìn)門，林遷西就喊：“幫個忙！”

楊銳穿個長袖褂子，正在貨架后面搬貨，走出來問：“什么忙？”

“家長簽字。”林遷西把成績單拿出來，拍柜臺上。

楊銳拍兩下手，走過來拿了看，驚奇地很：“考這么多啊，我好像第一回 看到你拿成績單過來，還是三位數(shù)，4開頭的?！?/p>

林遷西說：“別寒磣我了吧，簽吧?！?/p>

“你都考這么多了，還叫我簽什么？”楊銳給他推回去：“拿去叫你媽簽不就行了嗎？”

林遷西咧著嘴，好一會兒才說：“我就怕她根本不看分，到時候又給我來一句對我沒什么指望，反正上完高三就完了……嘖，少啰嗦了，你給我簽吧?！?/p>

他沒進(jìn)前十五，被宗城一番話才又鼓起了勁兒，不能泄了，就不去找林女士了吧。

楊銳看看他，大抵也明白，又拿回去，找了筆：“成，給你簽了?！?/p>

宗城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

林遷西轉(zhuǎn)頭看他：“剛到??？”

“嗯?！弊诔窃谕饷媛牭搅怂脑挘幸獾攘艘幌虏胚M(jìn)來。

楊銳把簽好的成績單遞給林遷西，又看看宗城，笑著問：“憋好久了吧，寒假能浪了？”

“浪什么啊，學(xué)習(xí)！”林遷西沒留意他眼神，還以為是在說他自己上課。

宗城注意到了，當(dāng)沒注意到。

楊銳有點(diǎn)好笑地?fù)u了一下頭，忽然想起什么：“對了，你今年打算怎么過??？要我給你留地方嗎？跟冬子一樣？”

林遷西愣一下：“什么怎么過啊？”

楊銳說：“你怎么自己不長記性?。俊?/p>

宗城問了句：“是有什么事兒嗎？”

楊銳指著林遷西：“林遷西十八歲大壽啊，要做成年人了，還傻著呢。”

林遷西才反應(yīng)過來：“我操，我真忘了！”

“你學(xué)傻了！”楊銳罵他，轉(zhuǎn)臉又對宗城解釋說：“他生日挨著過年的，快了?！?/p>

宗城看一眼林遷西：“嗯。”

記住了。

林遷西真忘了，他感覺上一次過生日離自己已經(jīng)很遙遠(yuǎn)了，遙遠(yuǎn)的就像上輩子的事兒一樣。

當(dāng)時怎么過的，也快記不清了，好像是跟秦一冬一起過的吧。

楊銳看他跟發(fā)呆似的，故意拿宗城打趣說：“我借林遷西說幾句話可以吧？”

宗城轉(zhuǎn)頭去隔壁：“你們說，我去擺球?！?/p>

楊銳是真逗不了他，哪像高中生啊，穩(wěn)得很，就沒害臊的時候，轉(zhuǎn)頭朝林遷西招手：“過來，跟你說兩句悄悄話?！?/p>

林遷西回神，走過去，挨著柜臺：“干嘛？”

“我可不是自己記得的，還不是秦小媳婦兒來我這兒，說到了這茬才想起來?！睏钿J說：“他前幾天來的時候說多管你閑事兒了，這陣子都不來我這兒了?！?/p>

林遷西咧嘴說：“隨他吧，我不用你這兒過生日，他想來就來唄，還提前打什么招呼啊。”

“那你要怎么過？”楊銳還挺好奇：“跟酷哥一起過？”

“還沒到日子呢，誰想那么多?！绷诌w西指他：“八卦啊你！”

剛轉(zhuǎn)頭要走，楊銳又叫住他：“等等，我給你送個東西?！?/p>

林遷西回頭。

楊銳去貨架后面忙活半天，拿了只瓶子樣的東西出來，一下朝他扔過來：“接好?！?/p>

林遷西一把接住，拿在手里看：“什么玩意兒這是？”

看半天，在瓶身上看到“潤滑油”三個字，他還愣了一下，緊接著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干嘛的，張嘴就喊了句：“我操！楊銳！”

“叫什么，你不要成年了嗎，這不遲早的？”楊銳笑著說：“注意安全?！?/p>

林遷西瞪他，沖去柜臺后面要踹他：“楊老賊，你消遣我！”

楊銳比他大，可還真不是他對手，一邊躲一邊笑：“你倆誰是這個啊？”他豎了根手指，想想又怕林遷西不懂，又小聲補(bǔ)充：“我是說誰在上面？算了，肯定是酷哥?！?/p>

林遷西拿著那瓶子要敲他頭：“這他媽還用說嗎？肯定是我??！”

“你們在干什么？”門口傳來宗城淡淡的聲音。

林遷西回頭，看到他，馬上把手里的瓶子垂下來。

“給林遷西送生日禮物。”楊銳笑著說：“臭小子不領(lǐng)情，我忙去了?！闭f完進(jìn)廚房里頭去了。

宗城已經(jīng)走過來了，看林遷西垂在身側(cè)的手：“給你什么了？”

“沒什么?！绷诌w西那手正好拿了書包，半擋著出店門：“不練球了，我先回去了?！?/p>

剛到門外頭，書包被用力扯了一下，他手一脫，拿著的瓶子就掉了，伸過來的一只手接個正著。

宗城拿著那瓶東西在眼前看。

“操……”林遷西拿手擋了一下：“你他媽別看了！這大路上！”

宗城眼神動了動，臉上沒什么表情，隨手塞進(jìn)了書包，搭著他肩膀往前推一下：“知道是大路上還這么激動?！?/p>

“激動個毛，我他媽賊淡定。”林遷西轉(zhuǎn)頭看了看前后左右，趁著沒人，湊他耳根邊上吹了口氣，還吊兒郎當(dāng)?shù)匦α艘宦暎骸澳銊e激動啊，不激動這么快藏起來干嘛？”

宗城耳根邊輕微的癢，眼睛盯著他。

林遷西覺得他這人眼光有時候太沉了，看人的時候簡直像是要把人給吸進(jìn)去，不知道他耳根熱沒熱，自己的好像要熱了，痞笑著小跑出去：“走了?！?/p>

宗城看他走了才走出去，摸了一下耳根，先很慢地呼出口氣，在心里算了一下，離他生日還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