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小又舊的旅店房間里像打完了一場仗, 簡直一片狼藉。
不,絕對不止一場。
宗城撿起床單扔回去,看見林遷西在床邊已經(jīng)穿回了衣服, 剛拉著他那件短袖,蓋住了泛紅的腰。
兩個人目光碰撞, 四周好像還留著放縱的氣味沒散。
他朝房門偏一下頭, 意思是該走了。
房門拉開,他們一前一后出去。
回到柜臺前, 站柜臺的姑娘十個手指甲早涂好了,正捏著筷子在吃泡面, 眼睛在他倆身上來回掃:“什么游戲打到現(xiàn)在啊, 三個小時早就過了,得補錢了!”
林遷西看一眼宗城, 他也正看過來, 兩雙眼睛又對視一眼,林遷西勾著唇,把房間鑰匙退給她:“補唄, ‘游戲’玩兒爽了就行了?!?/p>
出了旅店, 外面天也早就黑透了,路燈昏暗。
“幾次?”宗城忽然問。
“我他媽還數(shù)嗎?”林遷西聲音都有點兒啞了, 是做的時候忍著不出聲忍的,故意往他身上撞一下:“真不愧是城爺, 你就是爺!”
宗城扯一下嘴角:“你也不賴, 就是真瘦了?!?/p>
“嗯?”林遷西看他:“這么明顯?”
“摸出來的?!?/p>
“操……”
宗城嘴角又提了下:“反正考完了, 回去補個覺,睡到自然醒的那種,放松休息?!?/p>
林遷西停了下來:“那我回家了, 回去睡,兩天沒回去了?!?/p>
宗城本來還想叫他去自己那兒,想想還是讓他回去好好睡吧:“那就回去,下回帶學校資料過來,給你研究一下志愿表怎么填?!?/p>
林遷西笑,光聽這話就覺得又來了動力:“行,等著我。”
“嗯?!弊诔强粗麜诩缟弦凰ψ吡顺鋈?,直到看著他走遠了,才從書包里摸出煙,顛一下煙盒,低頭叼了一支在嘴里,一邊往回走,一邊撥了打火機點了。
煙吐出來的時候,他又往回看了一眼,早看不見林遷西了,但還是笑了一下。
到了現(xiàn)在,自己繃著的那根弦也終于松了。
林遷西回去后真的是倒頭補覺。
家里就他一個,連一向殺豬一樣亂嚷亂叫的鄰居都安分了那么一回。
他把在小旅店里折騰得筋疲力竭的身體埋在床上,悶頭死睡,睡得昏天暗地。
再也不用沒日沒夜地刷高考題了,他拖著北上的行李,勾著宗城的肩,在北京的陽光和人潮里穿梭。
去紋說好的字母,去學校報到,一起牽著手逛學校、逛北京。
然后他們窩在一起,藏在沒人的宿舍或者隨便一個角落,忘我地接吻,甚至瘋狂地做……
“叮!”林遷西突然被吵醒,費力地眨了眨眼,又聽到一聲:“叮!”
他好不容易睜開了眼,撓了撓頭發(fā),才發(fā)現(xiàn)是手機進了微信的聲音。
“日……”美滋滋的一個夢,居然被打斷了。
林遷西坐起來,伸著手到處摸,最后在床尾才摸到手機,劃開。
--還有活氣兒嗎你?
--說好考完約的呢???
是秦一冬發(fā)來的。
林遷西想起來了,是說好的,咧開嘴,發(fā)過去條語音:“爺爺剛睡醒,給爺爺報個地址,馬上來!”
秦一冬發(fā)來一個地址,附帶一句親切問候。
--你他媽少打嘴炮。
林遷西才不管他抗議,秦小媳婦兒的抗議從來都是無效,匆匆爬起來,去洗手間里洗漱。
刷牙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掀開身上的短袖看一眼,鏡子里的身上一片青一片紅,腰上被宗城按出來的紅,現(xiàn)在也青了。
他含著牙膏沫子低低罵了句:“我操……”
盡情放縱的后果太明顯了,出門得遮一下。
半小時后,林遷西出了門,到了約好的地方。
他這一覺睡太久了,一夜加一天,太陽就快下去了,馬路邊上的知了都要收工不叫了。
秦一冬在一家煙熏火燎的烤肉店里坐著,穿著身白汗衫,一頭的汗,一眼看見他進門就喊:“這兒!你那是補覺嗎?是昏迷吧!”
“爺爺來了不就行了嗎?”林遷西走過去,在他對面一坐,拿了筷子:“快吃,剛睡醒餓死了,我能吃頭豬下去?!?/p>
秦一冬夾了肉片兒上爐子烤,一邊瞄他:“穿這樣來吃烤肉,你不熱啊?”
林遷西穿了件長袖,領(lǐng)口拉地很高:“不熱,快烤,餓死了!”
“餓死你算了。”秦一冬嘀咕,忽然說:“我還以為你會叫帥逼一起來呢?!?/p>
“啊,能叫嗎?”林遷西從褲兜里掏出手機:“能我現(xiàn)在就叫啊?!?/p>
“我靠,你也太不要臉了!”秦一冬說:“別叫,我可不想看你倆在我跟前膩歪?!?/p>
“滾蛋,我還不想膩歪給你看呢?!绷诌w西笑著把手機放了下來,夾了塊肉塞嘴里。
就是耍他的,說不定宗城也在補覺呢,還是不叫了。
他跟秦一冬也很久沒這樣一起吃過東西了,像這樣隨心所欲地邊吃邊聊,感覺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兒,甚至都有點兒晃神兒。
“發(fā)什么呆啊,你考怎么樣?”秦一冬翻著烤肉,又說:“我考場離帥逼的挺近的,進進出出好幾回,看他都穩(wěn)得一塌糊涂,上次聯(lián)考,他那成績在咱們兩個高中里面都是第一,估計對他來說小意思?!?/p>
“他肯定沒問題?!绷诌w西嚼著肉,心想他那成績何止兩個小破高中里第一啊,又仰頭灌一大口冰水:“我自己不知道考得怎么樣,禁止談?wù)撨@個話題,不然我就追著問你考得怎么樣!”
秦一冬翻個白眼,說:“我不就想知道你能不能去北京嗎?”
“干嘛,要給我送臨別大禮???”
“送你個頭!送你一盒杜蕾斯,要不要?”
“操?你跟楊銳學壞了?”林遷西咽下口肉,盯著他,然后點頭:“要,要大號的?!?/p>
“你他媽嘴還是這么騷!”秦一冬把他面前的烤肉全擄走了:“不給你吃了。”
林遷西痞笑:“傻逼嗎你,老子自己烤?!?/p>
他夾了肉上去烤,一塊一塊地吃得正歡,手機響了。
“你的。”秦一冬說:“帥逼嗎?”
林遷西掏出來,看了一眼號碼,“毛線,楊銳?!币贿吔恿耍骸拔梗瑮罾习??”
“林遷西,快去一下便利店?!睏钿J說:“我剛聽幾個來買東西的人說你媽店里又出事兒了,快去!”
林遷西一愣,掛了電話就站了起來。
“怎么了?”秦一冬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我媽店里出事兒了,我要去看一下?!绷诌w西話還沒說完就往外跑。
秦一冬聽了也顧不上吃飯了,連忙跟著站起來。
林遷西已經(jīng)跑出去了,穿了幾個巷子,抄了條近道,趕上了公交,跳下來的時候就到了便利店對面。
店門口有幾個人伸頭伸腦地在往店里看熱鬧,一看到他跑過去,就全都散了。
林遷西腳步?jīng)]停,直接跑進了店里,喘著氣,沒看見人,就看到地上掉滿了東西,幾排貨架都歪了,好像是被人從上面把東西都掃蕩了下來似的。
他往里走,很快就看到了他媽。
林女士拿著笤帚正在后面打掃,地上是摔碎的玻璃碎片,里面裝的罐頭撒了一地??赡苁锹牭搅四_步聲,她抬了頭,看著林遷西。
“誰弄的?”林遷西冷著臉問:“又是上次那個來打過你的混蛋?他是不是又打你了?!”
林慧麗眼神在他身上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才說:“不是?!蹦樕悬c兒泛白,神情也不太好看。
“那是誰干的?”林遷西看了一圈店里:“這次是砸店?”
“幾個人,被一個人帶來的?!绷只埯惱^續(xù)掃著地上的玻璃。
林遷西一聽幾個人就覺得不對勁,那幾個人八成是街頭混混:“誰帶來的?”
林慧麗有一會兒沒說話,把地上的東西打掃了,笤帚放在一邊,又去一樣一樣撿扔在地上的東西。
“說啊,”林遷西說:“是不是沖你來的?”
林慧麗站了起來,把手里的東西放上貨架,轉(zhuǎn)頭看著他,臉上不止泛白,甚至有點兒泛青,越發(fā)顯得臉色難看:“我問你,你跟宗城,是那種關(guān)系嗎?”
秦一冬剛好追著過來,一腳跨進來,就聽見這么一句,吃驚地看了看林遷西。
林遷西的背好像在他眼里一下僵住了,站在那兒沒做聲。
林慧麗在貨架后面沒看見有人來,就盯著林遷西,臉色難看,或許還有點兒難堪:“剛才其他人都走了,就帶人來的那個留下對我放了話,說讓你離他兒子遠點兒,說他是宗城的爸爸,不然還有下次?!?/p>
“……”林遷西一下握住拳,媽的,顧志強。
“你跟宗城到底是不是那種關(guān)系?”她聲音有點兒拔高了,卻還壓在喉嚨里。
林遷西捏著拳,忽然乾乾地笑了一下:“是!我跟他就是那種關(guān)系?!?/p>
“……”林慧麗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再說一遍?”
“再說十遍也是那種關(guān)系,他就是我男朋友?!?/p>
林慧麗瞪著他,不知道是被震驚的,還是生氣的,眼眶都有點兒發(fā)紅。
林遷西拳捏得死緊,還沒看她說出話來,秦一冬跑了過來。
“林姨,這兒不要緊吧?我來給你幫忙的。”他說著又回頭推林遷西,擠了擠眼,小聲說:“你他媽瘋了,干嘛承認!”
林遷西看著他媽,又不能瞞她一輩子,顧志強都找上門了,還有什么不好承認的,他又不是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丑事。
“他還放話有下次是吧?”他冷笑一聲:“行,我去找他!”
說完轉(zhuǎn)頭就走。
秦一冬看他走了,一下就沒了人影,只好回頭安慰林慧麗:“林姨,你千萬別怪林遷西,他聽到你這兒出事兒就趕緊來了。這種……這種事情也沒什么吧,宗城那人挺好的,陪林遷西練球,還帶林遷西學習,而且現(xiàn)在外面的大城市都很開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