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克比賽不分性別,但女生和男生在體力和臂力上還是存在一些差距,蘇思靜是唯一一個殺進了八強里的女生,光這點,林遷西就不會小瞧她。
“林遷西?!眳谴ㄔ谶吷系偷徒兴宦暎嵝岩痪洌骸靶⌒狞c兒?!?/p>
林遷西覺得他已經(jīng)緊張了,畢竟一上來就遇到了個棘手的。
偏偏八進四對他而言無比重要。
裁判上場,雙方互相握手。
林遷西拿了球桿,鬼使神差的,又掃了眼觀眾席。
宗城單肩搭著書包,站在花店里,對面就是比賽的場館。
他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又看了眼在忙的姑娘:“還沒好嗎?”
“馬上?!惫媚锸稚霞涌焖俣劝慌趸?,一邊瞄他:“帥哥,買花送女朋友的嗎?”
“我趕時間?!弊诔强跉夂艿?,沒有談天的意思。
姑娘只好訕笑著閉了嘴,速度更快了。
宗城拉開身上皮衣的拉鏈,是趕太急了,都有點兒熱。
突然有點兒后悔來買花了,他提前把月考卷子解決了,開著那輛小皮卡花了五個小時才到,或許不該再浪費這個時間。
但也不想空著手進去,今天對林遷西而言太重要了。
最后走到這間花店外面,他就進來了。
“好了,帥哥?!惫媚锝K于包好了。
宗城立即拿了出門。
進了場館,里面安安靜靜,顯然比賽已經(jīng)開始了。
宗城按指示走到賽廳外面,看見門口站著一個人,正在詢問工作人員:“請問林遷西是在這個廳里比賽嗎?”
工作人員低頭核對了一下:“是,就是這里。”
“謝謝?!睂Ψ桨褟d門推開道縫,進去了。
宗城看他進去了,才走過去,跟在后面進了門,看著他身上藍白間色的校服,沒認錯,那居然是秦一冬。
秦一冬在右半場的后排坐了下來,眼睛看著下方,沒人知道他是怎么來的。
宗城不動聲色,離他將近幾十米,坐下來,看向場中。
一眼看見林遷西。
林遷西也確實太惹眼了,雪白的襯衣,黑色的西裝馬甲,腰身收束,瘦高挺拔,只不過臉色有點兒沉。
宗城看見了他的人,才意識到的確有半個月沒見了,甚至覺得他臉看著都瘦了點兒。
他很少有這種表情,宗城就察覺場中好像有點兒焦灼。
順著他目光,宗城看見球桌上的場景,發(fā)現(xiàn)戰(zhàn)局已經(jīng)進入到了關鍵。
他把那束花放在腿上,牢牢地看著林遷西。
林遷西聽著比分。
再一次上場走到球桌邊的蘇思靜在瞄他,一邊拿著球桿斟酌角度。
他回到對手席上就坐,拿了瓶水,仰脖喝了好幾口。
左半場的羅柯已經(jīng)賽事將近結束,只有他這里,居然生生拉長了賽時。
已經(jīng)是下半場。
前半場是林遷西贏了,領先了一個球。
蘇思靜像是剛發(fā)現(xiàn)有他這個人一樣,忽然鉚足了勁在后面不斷給他設置障礙。
比分在不斷拉扯,一會兒追上,一會兒落下。
“嗒……”拖滯的一球,蘇思靜領先了,球進去后,還留給了他一個混亂的局面。
林遷西下意識地嘀咕了句:“媽的……”想起不能說臟話,手指扶了扶領結。
宗城在上方看得清清楚楚,眼睛沒離開過他身上。
“林遷西!”裁判宣布換人上場。
蘇思靜走離球桌。
林遷西立即站起身,走向球桌,從馬甲口袋里掏出巧粉,擦了擦桿頭,然后盯著桌上的球,判斷角度。
整個現(xiàn)場鴉雀無聲,漸漸的,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這一桌。
燈光在那里照下一個圈。
圈里的人沿著桌沿慢走,臉上越來越認真。
宗城靜靜地看著林遷西,忽然余光瞥見秦一冬的身影往前傾了點兒,一只手抓著前面的椅背,大概是緊張了。
他目光又轉回林遷西身上,嘴唇慢慢抿緊。
林遷西站住了,俯身,壓下桿。
他以前從沒有過現(xiàn)在這樣的感覺,因為以前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在乎過輸贏。
這次不一樣,必須贏,必須進入四強。
這是他最后的機會。
如果輸了,就再也沒有下一條路讓他走了。
“沒事兒,西哥……”林遷西輕輕吐出口氣,一桿推了出去。
“啪”的輕響,球沖出去,像沖開了鐵桶一樣的包圍,直落進袋。
“得分!”裁判報出分數(shù)。
林遷西擦巧粉,俯身,吸氣,又是一擊。
“啪!”這一桿極其用力,奮力攪散了桌上的局面。
“得分!”分數(shù)增加。
剛被超過去的分數(shù)又被拉了回來。
左半場的比賽結束了,他聽見很多聲音,感覺很多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對手席上的蘇思靜似乎都站了起來,又很快坐了下去。
周圍的空氣好像都有了焦灼的意味。
林遷西穩(wěn)穩(wěn)抓著桿,再次站定,壓下桿,肩背的力氣都開始聚集。
就這一球,打出去,他的球能全清,就能結束。
他閉一下眼,又睜開,忽然沒來由地往觀眾席上掃了一眼,一眼掃過去,又掃回來。
利落短發(fā),寬肩窄腰的身影坐在那兒,但是看不太清楚,那兒燈光太暗了。
他轉回頭,自顧自笑笑,沒事兒西哥,別看了,你自己也可以,打就完了。
手一送,一桿推了出去。
“啪!”
“得分!”
林遷西立即站起來,忍到現(xiàn)在的胸口才開始劇烈喘氣。
場中有了掌聲,好像聽見了羅柯的聲音:“恭喜你,林遷西?!?/p>
林遷西還在走神,直到蘇思靜過來跟他握手,裁判宣布他勝出。
他才確信他進入四強了。
宗城站了起來。
剛站起來,就看見秦一冬轉身要往外走。
秦一冬走到廳門口,正好看到他過來,一下停住了:“你也在?”
宗城說:“你不也在?!?/p>
秦一冬沉默了一下,悶聲說:“那天銳哥給我的票?!?/p>
那天他經(jīng)過雜貨店外面,楊銳碰到他,最后臨走的時候忽然說:“冬子,要看臺球賽嗎?我請你看吧?!?/p>
說完就給了他這張票。
秦一冬都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接,大概是因為楊銳說這是全國比賽,林遷西要打全國的比賽了,這是他以前根本沒有想過的情景。
宗城問:“那來了怎么又走?”
秦一冬沒做聲。
絕交了,他只是打算悄悄來看看而已。
宗城看了眼下面的林遷西,忽然把手里的花遞了過去:“送過去吧?!?/p>
秦一冬詫異地看著他,那是一捧玫瑰:“給我?”
“不要就算了?!弊诔堑f:“本來是我自己要送的?!?/p>
林遷西在場中被太多人圍著了,吳川都快沖過來抱他,黑竹竿兒興奮起來是真興奮。
他好不容易才在球桌旁站穩(wěn),又看向觀眾席,看到高高的身影一閃出去了,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操,到底是不是他啊!
緊跟著就有人走了過來。
林遷西愣了愣,走過來的人是秦一冬。
秦一冬手里拿著捧花,遞過來,說不出來是什么表情:“祝賀你?!?/p>
林遷西接了,盯著他。
秦一冬跟他對視一眼:“銳哥讓我來的?!?/p>
“就祝賀你,沒別的?!?/p>
“花也不是我買的?!?/p>
一連幾句,不知道是在說什么,沒話找話似的,其他的似乎沒什么可說的了,秦一冬低了頭,轉過身就要走。
“你等等?!绷诌w西忽然叫了一句。
秦一冬站住了。
林遷西拿著那束花,看著他背影,想起了那天他去送東西時說的話,叫完了,又有點兒猶豫。
不確定能不能跨出這一步。
他看了眼自己腳下,他已經(jīng)進入四強了,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腳底下的淤泥是不是少了點兒了,不知道算不算是真學好了。
離大學很近了,應該可以了嗎?
應該可以了吧……
林遷西喉嚨里發(fā)干,嘴唇動了又動,大概是以前夢境留給他的反應,一個聲音在頭腦里勸他不能冒險,一個聲音又在心里鼓勵他走出去,那聲音跟他說:現(xiàn)在不是還有我?
可以吧?可以試一試吧?
他終于出了聲:“要跟我認識一下嗎?”
秦一冬回頭看著他。
林遷西一只手在西褲上擦了擦,又擦了擦,終于下了決心一樣,伸出去,手指好像還是涼的,嘴邊努力扯出絲笑:“你好,我八中的,林遷西。”
秦一冬看了他至少快半分鐘,伸出了手:“我秦一冬?!?/p>
“很高興認識你?!?/p>
很高興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