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烈的氣氛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結(jié)束, 別的廳里還有一些其他名次的爭奪賽在進行,好像也沒人去關(guān)注了。
宗城拎著書包, 走到場館外面。
他是趁亂出來的,連坐在后面的季彩和王肖他們都沒打聲招呼,當(dāng)時全場都沸騰了,也刻意沒去看他們是什么表情。
直到林遷西被吳川拉回場中,四周都是閃光燈和掌聲,他找到空隙就這么悄無聲息地出來了,出來就在等。
等他又一次回頭往里看的時候, 有人往外走了過來。
林遷西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下來, 肩上搭著自己的包,腳步很快,眼睛早就看著他,一直走到他跟前, 嘴角還揚著, 看著像也是趁亂溜了出來:“跟吳川找了個借口, 溜出來了。”
后面吳川跟出來喊:“林遷西,頂多倆小時空閑,你別瞎跑遠, 早點回酒店,晚上有表彰會的!”
“知道了!”林遷西回一句,馬上說:“快走。”
宗城嘴角提了一下,拉他一把:“走?!?/p>
兩個人迅速離開場館, 從路上穿過去。
到底是省城, 不是小地方能比的。星期天的街上很熱鬧,來來往往的都是行人,他們從人群里穿行過去, 一前一后,林遷西跟著宗城,也沒問目的地,就這么隨意地跟著他走。
過了兩條街,路邊上有家很小的門面,門額上用塑料桿挑出掛著個印著臺球的小旗子,隨風(fēng)直蕩,像在朝他們招手似的。
宗城走進去,回頭說:“進來,給你慶祝。”
林遷西跟了進去,里面擺了一張臺球桌,前面是個吧臺,看著像個臺球廳,其實是個小酒吧。他覺得宗城來這兒的目的很明確,問:“你早計劃好了的???”
“沒計劃,看你,你要是沒拿到冠軍就不來了。”宗城說。
“操……”林遷西咧著嘴笑,覺得他就是故意這么說的。
吧臺后面站著個中年大叔,擦著杯子打量他們:“兩位帥哥,成年了嗎?”
“成年了,”宗城朝林遷西身上偏一下頭:“給他來一杯慶功酒?!?/p>
其實是計劃好的,來的路上就計劃了,只不過本來是要慶祝拿到四強,昨天就該來。不知道為什么,他這次就是對林遷西有絕對的信心,知道他一定能進四強,沒想到現(xiàn)在還能慶祝拿冠軍。
大叔往林遷西身上看了兩眼:“來打比賽的吧?行,我明白了。”
林遷西自己低頭看了一眼身上,才反應(yīng)過來:“忘了,該把衣服換了的?!?/p>
宗城脫了自己的皮衣,往他身上一搭:“給你遮一下?!?/p>
林遷西拿了,一邊往身上套一邊說:“這下得不倫不類了啊?!?/p>
“那還給我。”
“也不是不還,主要我這人穿什么都帥?!绷诌w西穿上了他的皮衣,還把拉鏈拉上了,看見大叔在自己調(diào)酒,特有范兒似的,提醒說:“兩杯,也給他一杯?!闭f完沖宗城撚了撚手指,“哥有獎金了,沒事兒,喝得起?!?/p>
宗城看了看他,外面皮衣,下面是西裝褲,確實不倫不類,但帥也是真帥,嘴角動了一下,有點想笑,沒表露出來,隨手在旁邊的高腳椅上放下書包:“那你請我,我請你?!?/p>
“怎么每回都要請我,你這人以前有錢的時候肯定特別大手大腳?!绷诌w西笑著說:“行吧,聽從組織安排?!?/p>
宗城用他的口吻:“也不是大手大腳,主要看某人真的是個窮鬼?!?/p>
“……”林遷西這次的獎金有兩萬呢,真的是筆巨款,但是仔細一想,除了大學(xué)的學(xué)雜費還有去北京的路費和生活費,忽然就覺得什么也不是了。
沒錯,他的確是個窮鬼,無言以對。
“北京的開銷肯定特別大。”他“嘖”一聲。
“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弊诔遣桓卟坏偷卣f:“你必須去?!?/p>
林遷西看他一眼,咧了嘴角:“你別太霸道啊。”
宗城掀眼:“怎么?”
剛好大叔把調(diào)好的酒端過來,話題打住。
林遷西什么都沒說過似的,隨手端了一杯酒,把另一杯遞給他。
兩只玻璃杯裝的酒,像模像樣的,藍幽幽的,不知道是什么調(diào)的,也不重要,第一杯慶功酒的意義超過酒本身。
宗城剛接了,林遷西手上就舉杯碰了上來,“?!币宦曧?。
“干了?!彼攘艘豢?,吊兒郎當(dāng)?shù)?,像喝水?/p>
宗城端著酒杯,看著他喝了下去,忽然問:“你知道自己今天有多張揚嗎?”
林遷西抬頭,跟他眼神撞一下,宗城身上現(xiàn)在只穿了件長袖衫,袖口拉了上去,露出來的小臂結(jié)實勻稱,在頭頂發(fā)黃的燈光下看,就像是鍍了層小麥色,他看得眼神晃一下:“嗯啊,知道啊。”
是說決賽場里送他冠軍那一出。
明知道球場里有無數(shù)雙眼睛,還是送了,張揚又張狂。
但林遷西根本沒有猶豫,那一刻像是本能驅(qū)使,他的胸口里熱血沸騰,情緒洶涌高漲,火一樣在燒,到現(xiàn)在都還在躍動,這種感覺沒法形容。
他眼神落到宗城臉上,勾起唇:“覺得張揚,那你怎么還敢接啊?”
宗城靠著吧臺,鼻梁下到眼窩都被燈光投出一小片陰影,嘴角忽然扯了一下:“你敢送我就敢接?!?/p>
說完把酒一口悶了,反過來扣著給他看。
林遷西笑:“牛逼啊城爺,不慫?!?/p>
宗城眼睛看著他:“你也不賴啊西哥,你跟我誰也別慫?!?/p>
林遷西被他盯著心口都緊了一下,覺得他這話就跟剛才那句必須去北京一樣,干脆也一口悶了,杯子反過來扣著跟他的放一起,臉上全是痞笑。
墻上掛著鐘,指針走得很快,在店里喝了一杯酒,吃了頓簡餐,倆小時的空閑很快就要沒了。
宗城拿了書包,問:“你住的酒店遠不遠?”
“不遠,就在場館附近,走回去吧。”林遷西說:“你跟我走就行了?!?/p>
他一邊說一邊出店門,順手從帶著的包里拿出了手機。
比賽的時候是關(guān)著機的,現(xiàn)在他才按著開了機,開了后翻了翻,沒有什么新消息,順帶點開通訊錄,翻到他媽的電話,琢磨了一下要不要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林遷西站在門外的馬路邊上,手指懸了半天,還是沒撥下去,是覺得林女士還是不在乎,都不知道忽然說了她會不會相信。
他有一天居然會拿到全國冠軍。
最后干脆點開微信,給楊銳發(fā)了個消息,就把手機收起來了。
宗城跟后面出來,看到了,故意問:“喝多了你?”
“開玩笑吧,我是那么容易醉的嗎?”林遷西往前走:“要不是有表彰會,我還能再干?!?/p>
宗城過去拽他一把:“這兒?!?/p>
林遷西被他拽著進了一條小路,往前面看了看方向,發(fā)現(xiàn)是個近道,低低說:“學(xué)霸就是不一樣……”
路都認得比別人快。
宗城一只手拎書包,一只手拽著他胳膊,那只手往下一滑,抓著他手腕,然后就抓到了他的手。
林遷西看他一眼,他頭都沒回,特別自然而然,臉上似笑非笑的,往他跟前跟緊了點兒,還故意勾了一下他手指。
小路上沒有人經(jīng)過,就他們,牽著手,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天已經(jīng)擦黑,反正也沒人認識他們。
穿過去很快就看到酒店了。
剛到大門口,林遷西就聽見吳川的聲音:“林遷西呢?還沒回來?。俊?/p>
兩只手立即松開,他往里面快走兩步,又想起來,把身上的皮衣脫下來,塞到宗城手里:“等我一會兒啊。”
宗城拿了:“在里面等你?!?/p>
“行?!绷诌w西跑進去了。
宗城拎著皮衣走進大堂,手機就振了。
他從褲兜里掏出來,點開翻了翻,好幾條微信。
季彩發(fā)來的,說她已經(jīng)走了。
下面還有姜皓發(fā)來的,問他怎么安排,他們也打算走了,到現(xiàn)在沒見到他跟林遷西的人,還問他要不要一起走。
宗城拿著手機去休息區(qū)坐下,打字回了句“晚點兒回去”,別的什么都沒說。
他抬頭看看四周,是賽方安排的選手入住酒店,周圍都有橫幅拉著“預(yù)祝大賽圓滿成功”之類的標(biāo)語,偶爾有人進出,也都是穿著正裝打臺球的選手。
表彰會大概是在某個會議廳里辦,不知道要多久,他其實應(yīng)該走了,給林遷西慶了功就該走的,結(jié)果一直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