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城就是抱著不教的心才說這話的, 本來以為林遷西絕對不可能叫出口,沒想到他不僅叫了, 還叫得又快又順。
簡直刷新了他對林遷西臉皮的認知。
不,這人就沒臉沒皮。
“走啊?!绷诌w西書包都背上肩膀了:“我都準備好了,你別想反悔啊,反悔我追你到天涯海角,你看我眼神是不是玩笑?!?/p>
他指指自己眼睛,一本正經(jīng)。
宗城看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有一會兒, 書包搭回肩上, 嘴里冷淡地吐出個字:“操……”
五分鐘后,楊銳那間小店里又多出了兩位熟客。
宗城斜坐在臺球桌邊,一條腿靠桌屈著,另一條腿伸著, 繃得修長筆直。
他低著頭, 手里拿著煙盒在往外抽一支煙, 嘴里漫不經(jīng)心地問:“哪題?”
林遷西拖個凳子坐他旁邊,從書包里拿出昨天沒做完的試卷作業(yè),看他:“真就一聲一題?”
宗城說:“后悔了就說, 不講價?!?/p>
“操,開業(yè)大酬賓沒有嗎?”林遷西說:“叫三聲送五題那樣兒的?!?/p>
宗城抬頭,把煙塞嘴里,盯著他:“誰想開這個業(yè)?”
林遷西嘴角提起來, “我, 我想讓你開的,行了吧?”知道他這會兒大概還有點兒不爽,見好就收, 不提了,把試卷翻到最后一大題,遞過去:“這個?!?/p>
第一聲“爸爸”已經(jīng)叫了,不能虧,要問就問最難的。
宗城看了兩眼,又是數(shù)學試卷,連卷子都沒接,叼著煙,伸手從書包里拿了本題冊,翻開到某頁,折了一道,按臺球桌上:“我折的那道題跟這一模一樣,就語句和數(shù)字換了換,上面有我的解題過程,自己看?!?/p>
林遷西將信將疑地拿起題冊。
宗城拿了打火機,起身出去了。
結(jié)果兩道題還真是類似的。
林遷西把凳子拖近點兒,趴桌上看他的解題過程。
宗城這人解題其實并不細,真要講也絕對不可能像章曉江那樣一講七八分鐘,但是他寫的都是關(guān)鍵,輔助線、公式,怎么去怎么來,簡潔清晰。
林遷西看了個大概,沒能全搞明白,只能一步步地從頭看,忽然旁邊探出個身影來。
“日……”他太入神了,被嚇了一跳,扭頭瞪過去:“干嘛呀。”
楊銳站在旁邊,看了看他,指一下墻角的小床:“看來我安床還不夠,還得再給你裝個亮點兒的燈唄?”
“你弄個臺燈也行。”林遷西說。
“美不死你?!睏钿J朝外面努努嘴:“怎么回事兒啊,他剛教你呢?”
林遷西拿起筆,在書包里翻找草稿紙:“是啊。”
“他肯?。靠粗筒皇菒酃荛e事兒的人?!睏钿J看人眼睛是很毒的。
林遷西停一下,指指自己鼻子:“我他媽付出巨大,還撬不動他?”
“什么付出?”
“……”林遷西找到紙了,眼睛看題:“沒什么好說的,反正我也不容易?!?/p>
都叫“爸爸”了,還是一題一聲的那種,付出能不巨大嗎?
不過林遷西也不在乎,是真不在乎,本來就是抱著豁出去的心態(tài)來找他的,有什么不能叫的。
宗城這么說的時候,他甚至在想:就這?
叫就叫,多大事兒。
能改命的事兒,誰還在乎一點兒臉,痞子的臉又不值錢。
他嘆口氣,對楊銳發(fā)表感慨:“你知道吧,這世上能干成大事兒的,都不要臉?!?/p>
楊銳說:“那你一定能干出一番驚天偉業(yè)?!?/p>
“操,賣你的東西去吧,我做題了?!?/p>
楊銳不鬧他了,踩著人字拖去了隔壁。
這邊人剛走,林遷西的手機又響了。
“媽的?!彼话讶酉鹿P去掏手機,要看看是誰打擾他。
拿出來點開,是顧陽發(fā)來的消息。
--怎么樣,我哥答應(yīng)了吧?
林遷西看是他就不說什么了,這是功臣。
--好弟弟,軍功章必須有你的一半。
顧陽發(fā)了一串齜牙笑的小人臉兒。
--放心吧,我哥對我特別好,我開口求他的事兒,他不情愿也不會不管的。
林遷西挺意外,手指打字。
--是嗎?
明明那么不講情面的一個人,又冷又硬,想不到他還是個好哥哥啊。
顧陽神速回復(fù)。
--真的。
--不騙你,我哥真的特好。
林遷西看著“特好”兩個字,在研究哪兒好。
顧陽緊接著又發(fā)來一條。
--先不打擾你了,你肯定在請我哥幫忙了,等你完事兒再說。
林遷西回了個“行”,收起手機。
顧陽這孩子懂事兒又機靈,都不用他提,自己先撤了。
他接著看題。
宗城從外面回來了,離了幾米遠就是一股煙味。
林遷西看過去,他一只手上下翻手機,垂著眼,看不清臉,利落的短發(fā)被門外的路燈逆照著,周身都描了層昏黃的邊,把他的酷勁兒都給淡化了,看起來居然多了點兒神秘的味道。
翻完了手機,他抬起頭,眼睛看過來:“還沒好?”
林遷西撞上他視線,指了指他的解題過程:“這兒,還有這兒,這兩步我需要深入指導?!?/p>
宗城走過來,對著那兩步看了看:“你只需要看書?!?/p>
林遷西一愣:“書上有?”他從書包里找出數(shù)學書。
宗城看了眼那書,幾乎還是本新的,封皮都還帶著新書的光澤,看他一眼:“這就是乖仔的書?”
林遷西嚴肅說:“它很快就會舊的。”
“哦?!弊诔菑乃掷锬眠^新書,翻開到地方,按他面前:“公式就在這兒?!?/p>